冯瑟瑟眼光灰暗,黯然点头。
人生的际遇,在这些时日里,乱得难以言喻,曾经明眸善睐秀外慧中的少女,也难免人在事中迷。
思绪迟钝,眼神显得有些虚幻,迷离。
事后回看,两年前的卫国公一家人,几乎是全家你方唱罢我登场,一个接着一个在犯错。
完美的惹起秦人的不满,也和余下的六镇大佬交恶,最不可原谅的还是自甘给妖族做内应,出卖西魏国。
成功的将慕容家送到了,与整个西魏军民为敌的位置上。
宫变夺权,荣登大宝,忽然成了虚幻泡影,还要迎接来自假戏真做的国主陛下,和以人族自居的臣民无情的大清算。
慕容氏陷入了身死族灭的必死之局。
必死之局,最后却被六将军慕容素破解了,慕容氏的权势虽然大不如前,终归保住了。
事后小姐妹凑在一起时,苏素曾详细的分析过慕容素破局的过程。
啧啧赞叹,在每个节点所做的决定,都冷静至极,也可以说是把利己做到了极致。
接受妖祖的招徕、结盟绿林大天王、待价而沽出卖妖族、假死脱身,巧思妙想,眼光独到。
其实慕容素设计的路线,并非是一成不变,而是一直在权衡,每一步都做了两种,甚至三种、四种预备方案。脚踩俩家,随时可以换船。
直到确认王家调回了最强的家仆,以绝对的实力,逼走了妖祖,才彻底背叛了妖族。
最后,苏素给六将军慕容素下了个定义,一个只相信实力的兵家,一个没有善恶观念,没有忠诚,行事无所不用其极的枭雄。
鹅蛋脸小公主挤出个笑容,别扭的笑,一闪便敛起。
这两年的时间,明面上是在她的维护下,慕容氏才得以保存。
然而在她小小的心里,对慕容家的仇视已经淤积许久,每每想起,就仿佛搅动巨大的恶臭污水坑,抑制不住的恶心,烦躁。
那一日,还是个小女孩的她,和陛下哥哥携手守护皇城,一日一夜间,情势瞬息数变。
慕容素提出的条件也是在随情势在变。
亲身体验血腥、惊险、加上慕容家无底线的挤压。给她和陛下哥哥,实实在在地上了宝贵的一课。
重压催生快速成熟,不同于自然成长,这种成熟很苦涩,很难受,充斥着憋屈,一点点愉悦的感觉都没有。
“今天以后,冯小姐再也不要存着‘慕容氏’的念头。
或者,你也可以把慕容氏等同于慕容广。”韦家源忍不住说道。
“长公主殿下选择你做亲近女官,是对冯家的信任,也是对你的看重,难道不是对你未来夫君的支持!?
你爷爷不顾年迈,主动提出随大军南渡,揽下江南民政一摊子麻烦。临走密报殿下讨要慕容广随行,带在身边,让他远离江北乱局。
关心你的他们,又何尝不是帮着你保全慕容广!
然而,无论是你,还是别的任何人,所做的努力,都代替不了慕容广的选择。
今天,卫国公夫妻、六将军慕容素,慕容广,都必须做出最后的抉择,选了,就不能更改,就要承担后果。 ”
见冯瑟瑟目光呆滞,身子如风中衰草,不可抑制的颤抖着,他觉得话说的过于生硬,语声放缓,解释道:“你没必要过于担忧,苏小姐的安排,给慕容家以及选择追随他们的所有人,都留了条活路,北去草原,永世不得南归。
同样的,东魏的门阀世族,南梁众多的官僚、将士、门阀,想要避免被清算,北去草原,就是他们的出路。”
“这算是流放吗!?如果六将军。。。。。。”冯瑟瑟终于忍住了颤抖。心里的不安稍稍减弱。她无法确定,以慕容素高傲的性情,能安然接受这样一个结果。
“没有如果!”小公主稚气的脸挂着层冰霜,“小师兄会处理干净。
瑟瑟姐,跟我一起等待吧!
两年了,联络旧部,离间高尚书,西门侍郎等六镇勋贵和陛下哥哥的关系,鼓动陛下哥哥建都洛都。。。。。。。。
弄出那么多小动作,连你都看在眼里,朝廷会迟钝到什么都不知道?
礼送出境,已经用完了最后一点香火情。
。。。。。。别辜负了,就是辜负了,再没有下一次。。。。。。。”
宫门传禀,有重臣觐见,小公主收拾起心情,走进大殿,端坐在御座上,以超乎年纪的从容淡定,开始接见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