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涌不息。
几个呼吸间,重骑强推二百丈,却也彻底失去了速度,被步卒阵粘住,无力向前,陷入步阵的骑士们,一边拼命挥舞手中的兵器挥砍围上来的步卒,一边催动胯下高大雄健的甲等军马,疲惫的马匹不停甩动马蹄躲避攻击,在原地打着转。
步卒围上骑着雄健大马的重甲骑兵,仰起头,迎上劈头盖脸劈砸而来的长刀大戟,挥出手里的战刀,刺出长枪。
空气中响起枪尖刺在重甲上,刺痛耳膜的金属摩擦声,重兵器击打在人体上的闷响声,重甲骑兵和战马倒地的震响声,还有伤者的哀嚎声。
双方绞杀成团,扬起的血雾,染红了雨水,影影绰绰的人影不住的稀疏,偶尔有无主的战马从雨中跑出,各种声响渐渐消失。
而在这个暴雨黄昏,他们这两支数百人队伍的抵死拼杀,只是拉开了血色的幕布。
仅有十数骑跟上章须陀,冲出了步阵的阻拦。
在他们前面,温勇横刀拦在铁骑之前。
冷风暴雨,冰冷的雨水泼洒在微微发福的将军身上,冲刷过发丝袍襟,雕塑出竖立线条,显出的是冷硬的气息,一直紧攥的手中刀柄却有着温热的触感。
,!
这柄军刀自十八岁进入荡寇军便不离不弃的相伴,伍长、什长一路伴着温勇成为八万子弟兵的统帅。
二十多年来,这柄刀饱饮热血,有南梁西魏的兵将,也有军中不轨者和对敌的魏人。
出鞘的军刀在手,温勇眼神炽烈,眸子所看到的却不是眼前,而是一幅幅往日的画面。
曾经的士族少年嫡子,爱看春花嫣然,也喜爱秋日淡淡的愁,还有冬日里疏影丛和梅花一般冷艳的佳人。
十八岁的某一日,多彩多姿的少年时光在一瞬间戛然而止。
将一生奉献给枯燥血腥的军旅,百年来就是温氏最优秀嫡子的宿命。 因为在弟兄之间最优秀,所以就要承担起这份责任。
哪怕少年一点都不想获得这份被兄弟们艳羡妒忌的荣耀,哪怕少年更想舍弃了一切,陪伴着她平平淡淡的过完这一生。
温勇遵照家族的安排,按部就班的接任了荡寇军统帅,在人前从未表露出对复刻父亲一生的厌恶。
虽然从十八岁就看到了此后一生的足迹,虽然这绝不是他想要的人生。依然数十年如一日,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谨慎小心的掌控着这支天下第一强军。
也唯有身居其位知其中滋味。
西魏建国之后的百年间,东西二魏国势以及军备程度和统兵主将一直在变动,为攻打紫铜关做出最佳预案,都是荡寇军每一任主将必做的功课。
魏人善骑战,而且自古以来攻打坚城都伤亡巨大,攻破紫铜关的重担自然而然要落在荡寇军身上。
只是百年来无论哪一任荡寇军统帅大将做出的预案,在攻破占据天险的紫铜关的同时,荡寇军也将不再存在。
明知是一场损耗根本的大战,又明白是一场不容拒绝的死战,朝廷之所以容忍荡寇军不就是用来打这样的死战吗!
三年前正是温勇察觉到出现了攻破紫铜关的最佳时机,才在朝廷一再催促下率领荡寇军全军出击紫铜关。
如今回看,后来发生的种种,都来自于温勇做出的这个决定。
在之后的三年里,军中的同僚和结盟的大族一直在埋怨温勇做出的这个决定。
他们看到的是荡寇军被封锁在三河口,失去这支强军的维护,朝廷肆意打击之下,家族损失惨重。
他们感受到的是,荡寇军的未来渺茫难测,朝廷终结温氏把控这支天下第一强军的决心。
与其说是他们是在指责温勇,不若说是在借机表现出和温氏的离心离德,为以后和温氏彻底切割提前铺垫。
这三年,温勇从无为自己的决定做辩解。
他觉得辩解没有必要。
他不认为只有他明悉当今天下局势。
西魏国主年幼,无力弹压手握重兵的朝廷重臣,朝政混乱,内讧不息。
南梁国主本就心无大志,重文轻武,如今年老枯朽,重用内侍阉人,愈发的昏聩不堪。
东魏正当攻伐西魏的良机。
但是,既是攻伐外敌的良机,何尝不是清除内患的良机呢?!
荡寇军不奉命攻打紫铜关,只有和朝廷直接对抗一条路。真要和朝廷反目,有多少家族会支持呢!?
荡寇军被困在三河口,难道不是主动放弃了邛山道东平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