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树上鹦鹉鸣啼声再次传来之时，灰尧还未回过神来，他目光呆滞地看向那两只青鸾。
此等传说中的异兽，此刻正安静地立在枝头，姿态优雅地梳理着各自的羽翼，尾羽飘垂下来，画面如梦似幻。
眼前一只柔手来回挥舞。
“师兄？”木青的声音似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渐渐清晰。
灰尧终于被拉回了现实。
他低头看向眼前这个眉眼弯弯的女子，一时不知该做出何种反应。
“青儿掐我一下试试？”愣了半天，灰尧冒出这么一句。
卓兮闻言“斯哈”一声挤上前，摩挲一下手掌，一脸邪笑地说：“这事何必劳烦师姐，我来好了。”
灰尧迅速反应过来，用佩剑将他手隔开道：“你一边待着去。”
卓兮瞪他一眼，悻悻退回到夜胧旁边，用手指戳子安的脸玩。
木青笑着看他们玩闹，见灰尧神色缓和了下来，心里放松了些。
没吓到就好。
“青儿。”灰尧正了神色看向木青。
“嗯？”
“以后，不到万不得已，此等异能，不得让旁人窥视之，明白了吗？”灰尧的语气，是少有的严肃。
卓兮跟夜胧沉默听着，心里皆是赞同。
木青见三人表情一致，也敛起嘴角的笑意，背身把目光投向青鸾，缓声道：“那，何谓万不得已呢？”
灰尧愣了一下。
卓兮跟夜胧却开始心惊起来。
枝头鸟儿竟皆不再出声，沉默蔓延开来。
木青手伸出，枝上一只小鹦鹉立即跃她掌中，亲昵地蹭着她。
“我时常想，如今的猎兽堂，存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此话一出，后面三人脸色皆有变化。
“当年的师祖云昊，他的祖训，还有多少弟子在认真执行的？”
“只猎杀人食人之兽？兽不犯人，人不可杀之？”
“真是可笑。”
“明明，兽之可怖，不及人心一半。”
木青的语调，越来越落寞。
“青儿。”夜胧沉声唤她。
她的情绪很不对。
直到这时，夜胧才深切体会到祁风不愿过早给她解封心神的原因之一。
解封她之后，她身体里会有个明显的对立面。
且不论她的真身到底是何，只说做为猎兽堂弟子的这十几年，她的世界观是跟他们一样的，而此刻，她的信仰，明显崩塌了。
这样下去，她之前提过的倒反天罡之事，可能会成为现实。
最痛苦的不是他们，而是她自己。
夜胧将怀中孩子递给卓兮，替他拢好包被后，上前一步将木青的身子转过来，直视她眼。
“青儿，昨日之日不可留。”他的目光温柔而有力量。
“姑墨北崖那只土蝼，也许一开始它的确是无辜的，但它也是有选择的，后来的种种所为，算不上无辜。”
木青眼神一震。
“它的父母，从来不无辜。我不后悔斩杀它们，青儿明白吗？”夜胧缓声说道。
这是她心中的一个结，今天必须给她解了。
“因果不是听片面之词就能断定的。当年方老可能说谎了，他那孙子的确顽皮，错认了土蝼为小羊，可他们并没有伤害它，只是欲用绳牵引回家而已。”
“可那只土蝼的父母，是真真切切伤害了方老，啃食了那只断臂，掠夺了方老的孙子。”
“青儿难道认为，若我们当时没有赶去营救，那两头土蝼会将那幼童归还回来吗？”
“土蝼，只食生肉。”
“所以就算那头幸存下来的土蝼告诉你，它的父母当时只是为了救它，此话也不可信。它们若无食人之心，仅是现身出来，就足以让方老及其孙子弃绳逃离。可它们没有那么做，而是选择撕扯方老的躯体，夺走他的孙子。其用心，昭然若揭。”
“那只幼崽土蝼，它当时还很年幼，可能未开荤食。它的父母捕捉了方老的孙子扔进洞穴，是好心留他一条生路吗？断然不是。既如此，只可能是当此幼兽的启蒙捕食了。”
“我们赶到救出孩童之后，并未对它赶尽杀绝，只是让它跟着方婷归于西山深林。而这之后的事，都是它主动选择去做的。它跟方婷之间，算起来，一直是合作关系。”
“青儿，人心可怖，可兽心，也不全然单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