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太过酷烈、虽可压制阳火之毒,却无调和滋补之效,乃是治标不治本。
要调和阴阳,这天地甘露才是上佳。要引甘露,必以圣音,正如前人诗云,琴瑟击鼓、以祈甘雨!你是朱襄氏后裔,岂不闻这位圣皇赖以成道的来阴之瑟、唤霖之曲?
闻听此言,朱衣侯当即苦笑:邾某岂能不知!方才邓兄也说了,上古朱襄氏之时阳盛阴衰,常刮怪风,大风起时天昏地暗,飞砂走石,天干地裂,草木枯黄,五谷不收。
朱襄氏乃以柘丝、良桐制五弦元瑟,一拨弦而怪风渐息,再拨弦则彤云密布,三拨弦则大雨降下、百草萌发,从此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不瞒邓兄,邾某单名一个柘字,便是由此而来。
奈何后辈子孙不肖,时至今日,连朱襄氏这个名号都已渐渐湮没无闻,更遑论什么来阴瑟、唤霖曲了!
说罢,朱衣侯邾柘忽地反应过来,死死盯着木雕老叟,脸上尽是不可置信,却又隐隐带着一抹期待。
就见邓符卿哈哈一笑,点头道:你曹江这一支没传承下来,未必别处也没有!那把被尊为元瑟的五弦来阴瑟,老夫确实没本事寻来,可这《飞龙唤霖谱》嘛……嘿嘿!
闻听此言,朱衣侯须发皆立,神情更是扭曲,惊疑与狂喜交杂:邓兄,此事可开不得玩笑!
邓符卿反而收起了先前的轻佻神情,正色道:你就说换不换吧?有了这本古谱,邾道友便可以调和阴阳、更进一步!
我瞧你心里是舍不得曹江这片祖上基业的,又好不容易混成了齐王的心腹之神……虽然没了赤心木的树心,无法再走炎皇阳火之道,可若是若是龙书、霖谱在手,未必不能将飞龙氏的道统立起来,去争一争四渎尊位!
听到此处,朱衣侯猛地站起身来,咬着牙一字一句说道:换!只要曲谱为真,邾某便与邓兄换了!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邓符卿朗笑一声,忽地张口一吐,竟吐了一卷竹简出来,径直飞向了朱衣侯:还请邾道友赏鉴!
朱衣侯连忙伸手接住,一屁股坐回凳子上,打开竹简只是粗略看了几眼,忽地浑身一震,周身气息亦生出某种玄妙变化。
与此同时,江风似乎愈发的大了,曹江之水的奔流之声骤然响亮,连带着整条画舫都随之晃动起来。
风声、水声、画舫的吱呀声,似乎组成了某种奇妙的韵律。
齐敬之心间的怒鹤长鸣一声,亦开始随之翩翩起舞,心中的燥意、体内的灵气与药力皆平和了几分。
邓符卿听了片刻,忍不住轻轻颔首:妙哉!不愧是人族圣皇朱襄氏的成道之乐!可惜这谱子对血脉有要求,又与老夫所学不合,闻之只觉心旷神怡,却半点儿玄妙都领悟不出。
闻
言,朱衣侯猛地抬头,神目开阖、光华灿灿,将竹简一合,放在了桌上。
祂心情大好,笑着解说道:琴瑟皆圣皇之器,确实与道门传承有所差别。瑟者,啬也、闲也,所以惩忿窒欲,正人之德也!
君父有节,臣子有义,然后四时和,四时和然后万物生,故谓之瑟也。奋至德之光,动四气之和,以着万物之理。是故清明象天,广大象地,终始象四时,周旋象风雨;五色成文而不乱,八风从律而不女干,百度得数而有常。
说着,朱衣侯忽地扭头看向齐敬之,肃容说道:此《礼记》所载、圣贤所传,你既是姜姓齐氏,当奉此为修行之渊薮、渡劫之正法!
五色成文而不乱,八风从律而不女干,百度得数而有常……齐敬之心中默诵一遍,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他何曾学过什么《礼记》,更加不通音律,自身所修习的《仙羽经》瞧着也不像是圣皇道统,却也不肯放过一丝一毫的机会,当即暗暗催动怒鹤心骨,用鹤舞的方式将方才听到的那段妙音强行记录下来。
见眼前少年似有所悟,朱衣侯轻轻颔首,转而向邓符卿说道:邓兄厚赐,邾某感佩!大恩无以为报,便以赤心木的树心相酬吧!
说罢,祂以双手扯开身上的红袍,将自己的胸膛袒露在外。
众人的目光立时便被吸引,只见这位曹江水神的心口处竟赫然镶嵌着某种异物,形似人心、色如丹火,粗糙表皮上有明显的木质纹理,内里似乎还有明黄色的火焰升腾。
这异物入肉极深,周围与之紧挨着的皮肉皆是火红一片,肌肤底下更有黑红色的根系,宛如血管一般爬满了胸膛。
见此异相,齐敬之与焦玉浪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惊骇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