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应典这一番作态与说辞,不单是齐敬之叹为观止,便是站位稍稍靠后的獭公亦是一脸始料未及、大受震撼的模样。
先前这位守湖人仓促传书,一张方笺又是字数有限,也就不曾提及韦应典这个无足轻重的去职小官,不成想竟被此人抓住机会,以如簧巧舌一顿胡侃、倒果为因,偏偏乍听之下又是有理有据,让人不得不信服。
反正看洵江水神脸上惊疑不定的神情,这位神侯明显是信了!
獭公甚至怀疑,自己的方笺经由老庙祝转告时,洵江水神怕是才只听了个开头,一得知自家神仆因为曲阿镇禁渔这等小事,竟被镇魔院打得重伤垂死,立刻怒由心起、驾浪奔来,根本就不知晓方笺后半截着重讲述的斩蛟镇煞碑一事。
否则依照常理,这位江神甫一赶到,就该去江底寻镇煞碑才是,而不是先来找齐敬之兴师问罪。
果然,洵江水神的脸色很快就阴沉了下来,死死盯着手中的金睛水蝯,双目之中闪过一抹厉色。
祂忽地伸出另一只手,在金睛水蝯的脑后狠狠一抓,当即撕扯下几块黑鳞并底下干瘪的血肉。
金睛水蝯自上岸之后,便将那对金色怪眼闭了起来,对外界之事不闻不问,哪怕方才自家主神亲至,甚至抬手将它摄在掌中,也依旧闭目不动、恍若不知。
此时骤然吃痛,它才忽地睁开眼睛,张嘴狠狠咬向洵江水神的手腕。
「嗯?」
洵江水神攫住金睛水蝯的手掌骤然一紧,指尖深深嵌入这位家仆的脖颈,粘稠的黑色污血登时从几处血洞里渗了出来。
旋即,本就虚弱至极的金睛水蝯惨叫一声,竟是两眼一翻,当场疼晕了过去。
「不知死的东西!」
洵江水神低声咒骂了一句,将金睛水蝯的鳞片和血肉拿到眼前端详片刻,又凑到鼻尖嗅了嗅,最后干脆将之放进了嘴里。
嘎吱嘎吱的咀嚼声响起,坚硬如铁的黑鳞被这位江神咬得粉碎,暗沉发黑的污血裹带着碎渣从祂两边嘴角淌出,流到了下巴上。
洵江水神立刻伸手在嘴巴和下巴上一抹,继而伸出舌头一舔,便将嘴角残余的污血卷了回去。
嘴里的东西尚未嚼碎咽净,祂的脸上却已再不复先前的从容,除了难以抑制的怒意,还明显多了几分急切。
祂当即转身,就要提着脑后生反骨的家仆入水查看。
「且慢!神侯无须忧虑,那江底的蛟煞已被我除了!」
齐敬之知道对方一旦下到江底,蛟煞已除的事情就瞒不住,反正獭公给郡中的鸿书已经寄出许久,想必郡守与镇魔都尉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他召集这些大人物前来的目的已经差不多达到,索性直接交了底。
这话一出,不止是獭公满脸震惊,韦应典同样有些错愕,当即扭头看向齐敬之,目光里带着探寻之意,似乎是想确认少年所言是真是假。
洵江水神身形一顿,猛地回转过来,脸上既惊且怒:「镇压了几百年尚不曾磨灭的蛟煞……被你除了?」
「真是笑话!」
不等齐敬之回答,祂已是怒极而笑,唇齿间兀自有肉渣和血渍残留。
这位洵江水神轻蔑地看了齐敬之一眼就移开目光,朝向韦应典森然问道:「方才韦郎中莫不是在消遣本侯?又是恫吓、又是卖好,空口白牙地说了半天,什么陈年旧档、不测之祸,什么听也没听过的钩陈院,如今却告诉本侯那蛟煞已除?」
「本侯虽然年少、登神时日尚短,却也知道水蛟乃是一江气运所钟,一旦被斩必招江怒,死后残灵成煞,更是怨毒百结、万难解脱!」
祂伸手指着齐敬之:「就凭一个区区第二境的镇魔院修士?若
是真有这么容易,还叫什么镇魔院,直接改成诛魔院便是,也不必张口闭口就拿伏魔井吓唬人了!」
又一次被洵江水神小觑,齐敬之心中其实并无多少波澜,对于这等割据一方的桀骜水神,又是自修自成的第三境大修士,只讲道理是无用的,还需以力量震慑。
有力量做支撑的道理,才有可能成为人人尊奉的大义。
方才韦应典那一番说辞,正因有了大齐礼部乃至国主为后盾,才会被洵江水神听进耳中。
及至更早之前,这位江神没有一来就对齐敬之下杀手,而只是以心相威压做下马威,甚至被少年以国主敕封、百姓供奉的大义相责之后,依旧没有恼羞成怒,也自然是因为少年打着的乃是镇魔院的旗号。
然而也仅此而已,齐敬之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