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太丘刀都已然化作了刀鬼,如今更在哥舒大石腹中。
人心不足、贪婪无厌固然是祸根,然而还是有很多时候,不得不兴杀戮征伐之事,只因不如此就不能生存。
二百九十三名松龄丁壮之中,齐敬之虽不清楚有多少人是被迫离家,但自己的亡父却是主动应征搏富贵,这才不幸客死异乡。
少年固然是心绪难平,但以他的心性,还真是很难迁怒于人。
齐敬之略作沉默,忽将拿在手中的《上司正鲁公书》抛向了骊山广野,紧接着便飞身掠进殿中,跨坐上了斑奴的脊背。
他伸手将麟山幼主从自家坐骑的脖颈上摘了下来,连带着驺吾幡一起塞进了怀里。
“父祖曾走过的这条路,终究还须我这个为人子、为人孙者去亲自丈量一回!”
“爹爹应征时我尚未出世,无可奈何而成一生之憾,如今却是不能让阿爷再有丝毫损伤,更要将爹爹的遗骨迎回!”
“除此之外,当年之事若有恩仇,自当一并了之!”
黑白虎纹异兽嘶吼一声,威风凛凛地跃出了大殿。
“诸位师长,齐敬之先行一步!”
只在少年一抱拳的功夫,斑奴便自化为一道狂风,从两位鬼神、一条彤鱼之间席卷而过,眨眼间就冲出了这座深山古庙,再也不见了踪影,只剩下“般般”的叫声隐隐传来。
骊山广野终于回过神,忙不迭地将叼在嘴里的文牒一口吞下,旋即大喝一声“世兄且慢行,千万莫要将小弟抛下啊!”
喊声未歇,这条圆滚滚的赤火胖鱼已是摇头摆尾、腾上高天,又一次融入了大日光华之中。
“于老头,你以后不许来了!”
倚门而望的老魈揉了揉泛红的怪眼,朝着松龄县城隍狠狠呲牙。
下一刻,他同样跃出大殿,领着一帮猴子猴孙向北而去。
聒噪之后便是难以言喻的寂静萧索。
于终南没有理会那些纵跃远去的猢狲,转头与孟回对视一眼,脸上隐有笑意流露“哈,好一个先行一步!这一次,你可是被自己教出的童子给远远抛在身后了!”
“他那头异兽坐骑足够雄壮,却没有把你带上,摆明了是想让你在后头慢慢赶路,省得遇上什么救护不急的凶险。”
孟夫子哑然失笑“老大人岂不闻,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不必贤于弟子?”
“只是敬之终究年轻,如此急切地一头撞过去,难免失了计较,需要有个人替他查漏补缺。下官这就回去打点行装,去蔚州给他帮把手,也为那些松龄丁壮略尽绵薄之力。”
他顿了顿,朝自己的顶头上司郑重拱手为礼“至于调往永昌镇阴司之事,无论成与不成,孟回受老大人之恩深重,此生粉身难报!”
于终南闻言沉默半晌,终是叹了一口气“老夫当日为你讨回玲珑心,何尝不是为国惜才?今日你能有此志,老夫岂有不成全之理?”
“去休去休!九边扰动,岂止永昌一镇?妖氛未扫,豪杰正当奋发!”
“松龄小县不过大齐一隅,如今走出去一个倔夫子、一个犟蒙童,将来能在这如画江山上织成何等锦绣功业,老夫且拭目以待!”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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