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幼得阿母教诲,从不轻易杀人,唯独巴丘山中曾有一伙山贼,杀人放火、无恶不作,祸害得我那些乡邻苦不堪言。待得我修成了手段,便将那伙山贼尽数杀了,这应当不算是害死无辜人命吧?”
虽说金瓶孩儿的神情语气不似作伪,但齐敬之可不会轻信它的一面之词。
先前辐大曾说高天丈人和金瓶孩儿的名声尚可,谁知高天丈人只是手段隐蔽、不似竖眼婆那般暴虐罢了,作起恶来却是不遑多让,焉知金瓶孩儿不是如此?
念及于此,齐敬之淡然说道:“若你所言属实,此举自然不是戕害无辜,反而是侠义之行。你既然问心无愧,不妨走到宝镜前照上一照,是善是恶自有分晓。”
金瓶孩儿闻言又是摇头:“鹿营尉的这面宝镜究竟能不能照妖鉴恶尚未可知,其威力却是毋庸置疑。”
“我虽自问不曾害过无辜人命,却也不敢以身犯险,否则一旦被其吞吃,自己枉死不说,还要无端背上一个恶名,乃至连累阿母,这可找谁说理去?推己及人,想必堂中诸位同道的心思也与我一般无二。”
眼见这金瓶孩儿比高天丈人更加难缠,齐敬之呵呵一笑,反问道:“你待如何?”
金瓶孩儿微微低头,顶上双目盯着齐敬之,一字一句言道:“常言道拿贼拿赃,今夜我等同道不过是前来赴宴而已,鹿营尉若是执意为难,咱们为了保命,也只能拼死合力一搏了!”
话音才落,竖眼婆和高天丈人已是齐齐踏出一步,颇有同仇敌忾之势,甚至道城隍麾下的两对黑白路神并四个抬辇的狗头人也不免生出躁动之意。
其中高天丈人更是伸手一抓,从虚空中扯出了一枚四棱箭头,其长二尺有余,白如霜雪、寒光灿灿。
下一刻,它将箭头指向齐敬之,四个嘴巴孔洞次第发出呼啸,声音层层叠叠,在歇马栈大堂中往来回荡,带着某种勾动人心的奇特力量。
“鹿栖云,我唤你一声,你敢答应吗?”
随着声声魔音入耳,齐敬之顿觉一阵恍惚,又于刹那间复归清明,抬眼就瞧见四个若有似无的幼童虚影朝着自己飞扑而来。
这些幼童虚影俱是面目狰狞,年纪和身量则各有不同,额头上皆刻有漆黑文字,分别是“三”“六”“九”以及“十二”。
霎时间,灵官面甲的三只金睛火目骤然光华大盛,灿灿赤焰凝结,一片光明烛照。
齐敬之周身气机勃发,精纯神意随之散逸四方,蛮横撞入堂中精怪的心头。
精怪们只觉眼前一花,心间隐约浮现出一个身形伟岸的少年,法衣鹤履、颈挂项圈、背生双翅、脚边伏虎,堂皇巍峨恍若仙圣临凡。
与此同时,灵官面具内里的虚空之中,四个幼童虚影齐声惨叫,或是燃起赤华赤火、或是森寒刀光加身,或入青虬之口,或为幼虎所噬,于顷刻间烟消云散。
这情景自然无人得见,一众精怪才从齐敬之的心相神意中挣脱出来,就见高天丈人口中魔音戛然而止,四张面孔再不旋转,手里的箭头也顿失光彩,更凭空多了一抹触目惊心的焦痕。
紧接着,天地玄鉴兜头罩下,将这个身长丈余的邪祟彻底吞噬。
一时间,歇马栈大堂中寂寂无声、落针可闻。
齐敬之眸子里的焰光渐渐黯淡下去,复归秋水般的澄澈。
他蓦地张开灵官阔口,吐出一团恶臭污浊的黑烟。
“酉戌辰时春不旺,未卯子时夏中亡。寅午丑时秋并忌,冬天亥申巳为殃。”
年轻的钩陈院营尉打量了那团黑烟两眼,浑不在意地抬手将之挥散,旋即轻声赞叹道:“唤名惑心、折人精元,好一支歹毒狠辣的将军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