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三更,平安无事!”
月光昏暗、寒气逼人,两个更夫缓缓走在古城老街之上。
一个拿梆,一个拿锣,两人一搭一档,边走边敲。
“笃笃!”
“咣咣!”
“子时三……”拿梆的中年更夫走在前头,一句话未曾喊完便戛然而止。
后头拿锣的更夫要年轻一些,此时亦是瞳孔一缩,连忙上前两步,口中喝道:“什么人!这个时辰在街上乱走,不怕被咱们扭送县衙挨板子么”
只见两个更夫前方不远处,正有五个穿厚皮袄、戴大皮帽子的家伙鱼贯而行,其中两人肩上还各自扛着一个木桶。
打头的是个挺胸叠肚的大胖子,又是裹着毛料大衣裳,圆滚滚的瞧着跟一头狗熊似的。
他浑不在意年轻更夫的威胁,反而哈哈笑道:“两位辛苦!我等乃是赶山人,才从山里出来,进城换些粮食布匹,也好回家猫冬过年去。”
年轻更夫立刻瞪起眼睛:“蒙谁呢这寒冬腊月的,周围的几座山早就被大雪封了,你们……”
正说话间,他忽然被一旁的中年更夫拉了一下胳膊,接下来的话就没能说出口。
中年更夫上前一步,语气明显沉稳许多:“蛇行有蛇路,鼠行有鼠路,各有各的路数。”
“几位在半夜三更里赶路,想来是有什么急事,只要不生事端……我们两个打更的虽是奉命巡街,但终究不是衙门里的差爷,犯不着多管闲事。”
“只不过近来城里不太平,很是出了几起邪性的命案,我劝几位还是莫要在夜里乱走,以免冲撞了什么,平白给自己和家里招灾。”
自称赶山人的大胖子一愣,脚步兀自不停:“还有这事没在城门口瞧见告示啊敢问二位,那些命案怎么个邪性法”
年轻更夫见他神情似有不信,顿觉同伴的好心都喂了狗,不忿地嚷嚷道:“咱们还能骗你不成那几个人死得那叫一个惨,个个都被……”
又是一句话未曾说完,年轻更夫的脑袋上便挨了一木槌。
“胡咧咧什么!真当衙门里的差爷们好说话不成”
中年更夫大声呵斥了两句,向走到近前的大胖子等人道:“你说自己是赶山的,就该知道有些事情听见了就是祸,可不能瞎打听。”
大胖子闻言连连点头,朝他抱拳道:“承蒙老哥指点!咱就不问了,这就赶回客栈,关死了门窗睡大觉去!”
眼见此人只感谢自己的同伴,年轻更夫愈发不满,嘴里嘟囔道:“霉运来了,关死门窗也没用。大丰钱庄掌柜的睡在银窖里,那铁栅栏比县衙大牢的还粗,还不是……”
这一次他倒是学乖了,不等挨打就悻悻然住了嘴。
年轻更夫的目光落在被赶山人们扛着的两个木桶上,没过脑子就问了一句:“伱们这桶里装的是啥山货啊”
闻听此言,五个赶山人齐齐停步。
短暂的沉默之后,大胖子哈哈一笑,朝一个扛木桶的同伴使了个眼色:“既然如此,不妨让这两位替咱们掌掌眼,看看能不能卖上价!”
中年更夫连忙摇头:“还是莫要折腾了,我们就是两个穷打更的,能掌什么眼”
“唉,要不是不会别的营生,我们才不会硬着头皮干这要命的差事!几位莫要在此耽搁,速速赶回客栈为妙!”
然而没人在意他的话。
一个沉重的大木桶落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旋即桶盖就被猛地掀开。
两个更夫下意识看去,见桶里装的满满都是石灰。
见状,中年更夫神情一松,年轻的那个更是噗嗤一声笑出声来:“瞧你们穿得人模狗样的,原来就是几个在山里烧石灰的苦哈哈,这算哪门子的赶山人”
大胖子呵呵一笑,也不反驳,只是伸手在桶里一刨。
一层厚厚的石灰被他拢到一旁,登时显露出半张苍白的人脸。
大胖子手里不停,随着越来越多的石灰被刨开,也就有越来越多的人脸显露了出来。
不是头颅,就只是脸,像是生生从头颅上割下来的,保存得极为完整,甚至不曾沾染半点石灰,乍一看好像只是在闭目酣睡,有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肃穆。
大胖子从木桶里捞出一张人面,在两位更夫面前晃了晃,笑容阴森,一口牙更是白得吓人。
“若是我记得不错,这张脸就是在大丰钱庄的银窖里剥下来的!”
啪的一声,木头梆子砸落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