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老叟脸上肌肉抽动,明显是咬了咬牙:“老朽家无一钱,惟屋角有麦二十斛,已被尸气所感,不仅妖鬼之类皆可食,还能当做阴钱来花用。”
“阁下只需在渡过禁水时洒些出去,那些鬼弹吃得饱了,多半就不会再横加阻拦。”
棺材里那位再次陷入了沉默,齐老汉和俞大钺互相使了个眼色,明显都很是意动。
俞大钺当即迈步上前:“您老懂得还真多啊,没少拿自家粮食贿赂鬼吏阴差吧”
白衣老叟脸上的抽动愈发剧烈:“好汉莫要凭空污人清白!阴司鬼神明镜高悬,又岂会贪图老朽的几粒米再者说了,老朽要是有此等门路,也犯不着四处寻找柏棺了!”
“嘿嘿,我懂我懂!米太少,人家也犯不上嘛!”
俞大钺露出一个了然的神色:“只是您老也忒实诚了,换一口它自己都不想要的破烂棺材,哪用得着二十斛麦这样吧,索性就匀给我十斛,我帮您老全家下葬,若是没有打幡儿摔盆儿的亲近人,我也不是不能受些委屈!”
“当真”白衣老叟眼中光芒陡盛。
棺材里那位立刻就急了:“这怎么还有呛行的啊我换了!二十斛就二十斛,一粒米都不能少!”
“嘿呀!欠收拾是吧”
俞大钺瞪起眼睛,朝棺材晃了晃手里的大斧子:“都听我的!你出棺材我出力,咱们把这位老爷子的丧事办了,那二十斛麦索性二一添作五,你一半来我一半,同样是童叟无欺!”
棺材里那位立刻反唇相讥:“哼,当我不知道柏棺的好处么也就是在下并非死灵驻世,否则打死也不换,区区二十斛尸麦又算得了什么”
当下柏棺内外你来我往、讨价还价,争到动情处,棺材里那位竟是揭棺而起,探出来一个通体放光的骷髅脑袋,竟是将棺材上的符箓视如无物。
先前从棺材缝里露出的光亮,正是出自这个骨头架子自己身上。
光芒氤氲之间,外头众人似乎瞧见了一个作行商打扮的苦脸汉子。
俞大钺连丁大哥那样凶恶的异物都见识过了,此时心里哪还有半点儿畏惧之意
他将大斧子也往腰后一插,伸手一把就将那具发光的骷髅拽了出来,另一只手则是攥住了白衣老叟坚硬冰冷的手腕:“走走走,事不宜迟、夜长梦多!”
“咱们这就去老人家的宅子里交割!有什么不满意的,路上再掰扯不迟!”
白衣老叟也没想到这厮如此急性,一边被拉扯着往外走,一边也发了急:“老朽有言在先,我家屋后还有头米五石,未曾被尸气沾染,那是要酬谢为我家办丧事的远亲近邻的,你们不能拿!”
“谁稀罕呐”
俞大钺闻言就是撇嘴:“您老人家可真是个操心劳碌的命,怪不得人死了都不得安生!”
齐老汉终究是老成持重,连忙提醒道:“如今城中正在过大兵,贸然出去怕是讨不了好。”
白衣老叟则当真是个实诚的,闻言就道:“不妨事不妨事,老朽的家宅远在城外乡下,还不是一样能深夜入城几位跟我走便是!”
“要出城”这回却是轮到俞大钺迟疑了。
他扭头看向齐老汉:“如今咱们有了渡河的法子,这城也就不必再回来了,要不要叫上其他人一起上路”
齐老汉摇了摇头:“都是些老实孝顺的孩子,只可惜胆子小了些,此时叫他们就是为难他们,更是在害他们,还是不造这个孽了。”
俞大钺闻言嘿然一笑,却是再无二话。
——
县衙大堂上烛火通明,齐敬之蹲在地上,不动声色地将两具更夫的尸体仔细查看一遍,这才转头看向陪在一旁的本县县令。
“敢问县尊,本县一共发生了多少起抹脸命案与最早的一起相隔有多少时日了”
“齐校尉面前岂敢称尊”
见出自钩陈院的少年校尉没有要起身的意思,那县令犹豫了一下,也只得一撩衣摆蹲了下来,同时下意识用袖子捂住了口鼻:“下官此前也不是有意欺瞒,实在是这抹脸命案已经有阵子没出了。至于校尉先前所问……本县的抹脸妖祸已经绵延三月有余,共害人命五十三条。”
“起初时为祸还不算烈,又零散分布在各里各乡,尚能设法遮掩、免生恐慌,可近日里却是愈演愈烈,以至于本县已是谣言四起。”
齐敬之皱起眉头:“可曾行文向州郡镇魔院求援”
县令点点头:“这是自然。本郡镇魔都尉也曾下来查办,只可惜一直没能揪住那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