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正午,风悲日曛。
笼罩禁水的瘴毒白雾明显又消散了几分,隐约显露出一条河水萦带、两岸平沙无垠。
一片死寂之中,哗啦哗啦的木浆击水声忽然响起,旋即就有一条小船从白茫茫的雾气中飞快钻出,径直冲上了禁水北岸的河滩。
童蛟海稳稳地站在船头,手提钢刀、腰挂绛囊,所穿的青兕甲上坑坑洼洼,尽是深浅不一的凹坑。
他举目四望,但见北风振漠、穷山苦寒,日色昏沉、天连衰草,飞鸟不落、孤兽失群,地阔天长、不知归路,好一派蛮荒异域之景。
视线尽头,一座依山而建的高大关城巍然耸立,黑沉沉的看不真切。
万幸的是,童蛟海并没有瞧见预想中尸鬼横行、邪祟肆虐的场面,嘴里吐出一口浊气,绷紧了的心弦为之一松。
紧接着,他便从船头上一跃而下,船上站着的另外九名甲士立刻紧随其后。
与童蛟海的青兕甲类似,这些人身上的黑犀甲亦是伤痕累累,落地时周身各处皆有丝丝缕缕的细沙滑落,就好似片刻前才在河滩沙地里打过滚一般。
童蛟海却没有理会这些甲士,而是自顾自挥动钢刀,接连斩向身前的枯草,登时蓬断草折、四下乱飞。
九名甲士有样学样,不一会儿就将周围数丈之地清查了一遍,确保并无野兽异类潜伏。
见状,童蛟海这才有余暇打量自己麾下的甲士,见除了其中一人运气稍差,脸上被划开了一道大口子,弄得血淋淋的瞧着很是凄惨,其余八人只是脸色不同程度的发白、气息稍显凌乱而已,俱都全须全尾、安然无恙。
“嘿嘿,在王都时就听寿长史说,点燃犀角可以照见幽冥阴物,而产自彭泽水府的皮甲对鬼物尸气颇有防御之效,此言果然不虚!”
“无论是青兕甲还是黑犀甲,都能抵挡住禁水鬼蜮的沙箭,对瘴毒雾气亦有阻隔之效,而且这效果竟比预想中还要好上不少!今日咱们选锋营第一旗两度尝试、一举渡河,这首功是拿定了!”
童蛟海说着,目光落向那个脸上血淋淋的甲士:“鬼蜮沙箭的力道着实不小,还能含沙射影、攻击形神,但此等犀利手段恰好被彭泽皮甲克制得死死的,就如校尉大人所说,只要不是运气太差被直接命中了面门,性命当可确保无虞。”
此言一出,众人齐齐朝那个破了相的倒霉蛋看去,随即就是一阵哄笑,显然都觉得自家校尉说得对。
就连倒霉蛋自己也咧着大嘴笑得欢快,满不在乎地应道:“若是走背字儿走到那个份上,死了也是活该!”
众人说笑间,禁水之上、白雾之中桨声大作,接连有小船现出身形、破雾冲滩,加起来整整有二十条。
这些小船承载之力有限,小的只能坐五六人,大的也不会超过十人,其中几条还装着粮秣辎重和少量马匹,二十条船恰好装载了一个百人队。
童蛟海目光逡巡片刻,忽地收敛笑容,拔腿走向其中一条小船。
这是一条承载着五人的椭圆形小船,眼见得并非木制,而是以乌木棒和粗柳条作为骨架,再将数张大牲口的皮革蒙在上面缝制而成。
这样的船能够被数名甲士轻易扛着走,无疑远比木船轻盈便捷。
其实不止是这条船,包括童蛟海的那条十人小船在内,在场全部二十条渡船皆是皮船,而且与众人的皮甲类似,此时包裹船身的皮革上俱都布满了河沙与箭痕。
只是与其余皮船不同的是,童蛟海面前这条皮船受创极重,赫然被破开了许多内外透亮的孔洞,冰冷刺骨的河水已经渗进来半船,四具横七竖八的甲士尸体浸泡在其中,个个皆被利镞穿颅、惊沙入面。
另有一人满脸鲜血、奄奄一息地躺在血泊冷水之中,只剩下胸膛还在微微起伏,手里兀自攥着一支血迹斑斑的乌木船桨。
“怎么回事”
童蛟海脸上露出惊怒痛惜之色,再怎么走背字儿,也不至于一船五人同时走背字儿吧
听见问话,五人皮船上唯一还活着的那个勉力睁开眼睛,却已是气若游丝,连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一名身着青兕甲的队正从旁边一条皮船上跳了下来,走到近前仔细打量片刻,方才一脸愤怒地道:“百骑大人,若是属下没认错,这条皮船所用的并非全是水牛皮,而是掺杂了马匹和鹿皮,无法与咱们皮甲的气息连成一体!”
“什么永昌镇竟敢如此糊弄咱们”
童蛟海上前略一分辨,当即不由大怒:“这哪里是走背字儿,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