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鄙视这种力量,鞑子决计不可能胜利。”
“有此三败,何论其他。”
“天下之争,两国之战,一城一地的得失,是最次要的。最重要的朝堂之争。”
“鞑子朝堂有这么多的问题。只要我们能以西南群山为屏障,消费秦穆公,西和诸戎,南定诸蛮,修养生息。以待天时。”
“待天下有事,一师出于蜀中,一师出于湖广。”
“依靠江南水网,与蜀中多山,与鞑子平分天下。”
“再图北伐。”
在虞醒内心之中,这其实并不是最优战略。
他心中的计划,就是工业化。
只要他在云南完成最初步的工业化,剩下的事情就不用说。
火药与机械的威力,会让游牧民族能歌善舞起来。
不过,这一件事情不好给这些人解释。
他现在要做的是,让这些人相信自己能坚持下去,维持住而今局面不崩盘。
特别是最后一段话,正中这些人的心思。
很多人对鞑子的恨意不仅仅是因为国仇家恨,还有斯文扫地。他们一辈子读的诗书,而今全然变成无用之物了。
“殿下,这天下,真是道理最大吗?”许月卿有些迷茫,说道:“如果苍天有眼?鞑子作恶多端,为什么不遭天打雷劈?”
这是很多人的迷茫?
元朝前后,宋朝与明朝,是完全不一样的画风。
就是因为面对野蛮摧毁文明。
所有士大夫都面对严重的思想危机。
其实这种思想危机,在五代就有。
五代就是一个皇帝兵强马壮者为之的时代。
皇权的神圣性荡然无存。
而鞑子更是将儒家所有道理踩在铁骑之下。
道统的神圣性荡然无存。
从此儒家死了。
因为,它不能解释眼前的一切。
他不能解释为什么蒙古人能得天下。
得民心者,得天下?
蒙古人得民心?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蒙古人为什么还不翻船?
理学在朱熹手中,在南宋是有进步性的。但是元朝。只是僵尸而已。到了明清连僵尸都不是了。只剩下棺材板了。
许月卿的迷茫,是很多南宋遗民共同的迷茫?
蒙古人是鞑子?是野蛮人?是夷人吗?
是。
不管用什么办法,给蒙古人搽脂抹粉,也不能改变这一点。蒙古人治国底层逻辑,与传统中华帝国,一点也不相干。
甚至正式公文都不用汉字,用蒙古文。汉字的仅仅是副本而已。
为什么?
如此野蛮,不符合儒家一切道德标准的蒙古人能得天下啊?
这种思想冲击,不下于清末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
一切好像都不确定了。
这其实也是陈宜中为什么那么快接受虞醒的理论:一切传统的儒学理论,在蒙古人的铁骑下走到了尽头。
儒学不是哲学。他是一门非常实用的政治哲学。
南宋灭亡导致于儒学走向两个方向。一个方向就是给蒙古人搽脂抹粉。从此儒学就成为了给皇帝搽脂抹粉的奴婢。另外一个方向,就是无数遗民的痛苦反思。
只是历史上,第一个方向成为了正统。
而现在不是了。
“那是先贤对道理的理解错了。”陈宜中说道:“天道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
“道理最大。这绝对是没有问题?”
“但什么是道理啊?”
陈宜中一招手,让人送来一叠小册子。
这一叠小册子不是别的。
正是虞醒写的,陈宜中诠释的《求道录》。
分给在座所有人。
这是陈宜中请虞醒过来的另外一个目的。
在陈宜中看来,《求道录》对于很多人来说,是对牛弹琴。但是对于很多人来说,却是振聋发聩,直击人心的。
眼前这些从江南而来的人。就是这样的。
这些人大多数是赵立,谢枋得写信请过来的。陈宜中写信邀请来的人都还没有到了。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赵立与谢枋得邀请过来的人,都是什么样的人?都是这个时代高级知识分子。
都是有自己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