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僵,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坐下的。
到处灯光通明的急救中心,人人都脚步匆匆,神色紧张,而他只是其中之一,没什么特别之处。他把背垂下去,肘关节压在膝盖上,怕冷似的摸了摸自己的胳膊,摸到一层鸡皮疙瘩。
刚才那几分钟像是假的,像是这段时间过于奔波产生了幻觉。然而睁开眼,医院的地板、墙面,还有空气中的消毒水味又是那么真实,让他无法产生一丝一毫的侥幸。
过了许久吴重才出来,神色淡淡地把情况大致说了一遍:“没什么大碍。他最近在吃安眠药,小杨他们不知道,以为他身体出了什么状况。”
汤琰一怔:“安眠药?”
“放心,不是想不开。”吴重恼火地低语,“大夫说了,他胃里最多三四天的量,应该是失眠太厉害,所以多吞了几片。”
“那他不要紧?”
“我怎么知道。”
一阵心悸袭击了汤琰,令他呼吸不畅,双手不自觉收紧。
吴重撇开脸,向来友善的嗓音变得有些生硬:“大夫说死不了。刚刚……我不知道你们分手了,说漏了嘴。你自己决定要不要进去。”说完便利索地离开,把其他人也拎走了。
其实拎不拎走也没差别,因为这里到处都是人,门也一直敞开。
“你进不进?”一位护士嫌他堵着门,颇不高兴地提醒了一句。
汤琰这才走进去。
里面有好几张病床,中间隔得都不远,程章明在角落的位置,周围不少仪器。来往的脚步声太繁杂,他并没有留意,闭着眼睡在那里。
他身上还穿着去买烟时的那一套,只是袖子被挽起来了,应该刚抽过血。床头的柜子上放着他的手机和一板药,除此之外没有别的东西。
才一个月没见,怎么好像过了几年……
汤琰贪婪地注视着他,用眼神细细描绘他蹙起的眉,他瘦削的面容,青色的眼圈,还有因为缺血而格外苍白的嘴唇。
心脏被一只手用力攫紧了,汤琰想走走不掉,想要靠近又觉得自己没资格,举棋不定之间,病床上的人忽然睁开眼,直直地看向他。
汤琰顿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程章明盯着他,视线牢牢地锁着他。他被盯得思绪混乱,下意识转身想走,身体却僵硬到动不了。
“吴重叫你来的?”程章明口气冰冷地发问。
“不是……我凑巧经过。”
连他自己都不信,程章明却似受到侮辱一般转开脸。
汤琰闭了下眼,打心底里看不起这样的自己,停了一会儿,终于再度开口:“对不起,其实我是去找你的。”
“找我做什么?”
汤琰沉默了一瞬。程章明仿佛难以忍受,转过头来盯着他:“说啊。”
有人往他们这边看。汤琰目光无所适从地落在其他地方,轻声叫他的名字:“程章明……”
程章明仿佛被雷打到一样,狠狠地瞪着他,像是要把他的心看个清楚。
一个月前,自己面前这个人刚刚提出分手,话说得那么决绝,现在却出现在自己面前,脸上写着余情未了。程章明满腔都是被愚弄的反感,同时死死压抑着那一丝希望,不让自己再陷入最深的泥沼中。
“你究竟想怎么样?如你所愿我们已经分手了,还有什么不满意?”
“没有。”汤琰轻吸一口气,“我不想怎么样,就是想看看你好不好。”
程章明怒极反笑:“谢谢,不过不必了,我好与不好都跟你无关,更不需要你这样突然出现,施展你无谓的关心。”
“但我是你的意定监护人,你病——”
“够了!”程章明脸色难看至极,“就像你说的,那只是张纸而已,何必再提。”
一把刀扎进心口,汤琰却迟缓地没有感到疼。他近乎麻木地站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程章明也就那么看着他,眼神有些阴寒,但更多的是痛楚。
漫长的一阵空白过后,程章明说:“这里是医院,不是吵架的地方。你走吧,过段时间我会去找你解除监护权,不会以此纠缠你。”
如那天所言,汤琰是自由的,没有任何束缚。彻彻底底。
可是为什么一丝庆幸也没有?
走出医院大楼,那种疼痛的感觉慢慢出现,一点点吞噬他,令他喘不过气。
回过头,远远看着急诊两个字,看着什么也看不见的地方,他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做了多错误的一个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