途很长,足以给他提供许多选择。
但他否了一个悬崖,又否一个。
沙漠的夜风吹得头疼欲裂,冷汗布满脊梁。他总感觉还有未完的事,不能就这么死了,混乱地想一会,终于想起——
他还没把感谢信发出去。
骑到约定地点,哈尔看到了一艘飞船,无比巨大的船。他站在它脚下,仿佛一只随意可以碾碎的蝼蚁。
应该是哪个贵族开船在这里野餐?
帝国上层太荒谬,哈尔很难不往那方面猜测。
犹豫再三,他还是艰难开口:“我能借你们船上的基站发个邮件吗?很快的,绝对不会给你们带来麻烦。”
来搬可乐的oga娇小一只,声音很甜。夜莺点头:“我帮你问问。”
他转过头喊人,火舌猩红的篝堆旁,站起一个人。对方原本气质清冷,被火光一照,莫名显得亲切温暖。
哈尔模糊感觉,自己似乎在哪里见过这张脸。
他心跳砰砰加速,听到白发青年问:“为什么想发邮件?”
哈尔攥住手心,低垂着眸:“这里对外通讯的网络都被控制了,需要交很多钱。我暂时交不起这笔钱。”
没想到,看起来冷冷的青年爽快答应下来:
“可以的。是给家人发吗?”
哈尔点头,仍有些拘谨和警惕在身上,“差不多。给我素未谋面的战友发。”
白翎表情恍然,不觉唇角抿起弧度:“不过,你的信息经过我们的基站,可能会被保留数据。你介意吗?”
“信件内容不敏感,我甚至可以直接读给你听。”不经对方要求,哈尔就拿出终端,急切证明自我清白,他断断续续读道:
“敬爱的指北灯同志:由衷地感谢您和您的单位对我的帮助,那笔钱使我受益良多,有了它,我的生活已经大为改善。今后,我……我将开启新的生活。”
读到这里,他轻微哽了一下,接着声音平静地迅速念:
“祝您和您的家人身体健康。您素未谋面的战友,哈尔上尉……”
话音未落,他的独臂就被一只温热的手紧紧握住。
哈尔惊讶地抬起头,他发现,青年的灰眸里竟然闪动着剧烈的光,对方握他握得很用力,指骨在战栗,连声音也在激动:
“哈尔上尉,我就是指北灯。”
哈尔呆愣在当场,嘴唇颤了几颤,说不出话来。
“您好,我素未谋面的朋友,我们重新认识一下,我叫白翎。”
白翎,那不是……那位反抗暴君的白司令吗!哈尔紧颤的心重重地鼓动起来。
无言间,白翎转过眸,远远地朝篝火那边使了个眼色,无声地动动嘴,似乎说了句什么。
隔着人群,默契沟通。
下一秒,人群边缘站起一道高挺身影,脱离了繁华与喧闹,走到这片安静的路口。
白翎点了下头,对郁沉说:“他是我们上次写信的对象。”
对哈尔,他介绍郁沉:“他也是当时同我一起给大家写信的人。签名落款是我的,钢印是他的。”
哈尔看过去,容颜端雅的男人专门拿出手帕,擦掉手指的油污,方才郑重而礼节地和他握手:
“您好。”
没有多余的客套,只有尊重。
哈尔眼眶里热热的,似乎要流出什么东西,他反应过来,连忙低着头,用手背狠狠一擦。
白翎假装没发现他失态,望一眼破烂的摩托车,像老友一样笑问:
“店门锁了吗?”
哈尔愣了,不知道对方为什么问这个。他怔怔点头,“锁了。”
白翎拽过他的手,朝篝火走去,不容拒绝地说:“那就过来喝一杯吧,我们这里都是老酒虫,快来加入。”
夜风凉起,吹拂动哈尔空荡荡的左手袖子。
郁沉望着他们的背影,手插着口袋,复而笑了笑,也跟着走回去。
无由来的,最纯挚的善意。
由我传给你,你也传给了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