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沉切着盘子里的鲜肉,温文儒雅:
“我。”
白翎呼吸骤停。
“我的尖叫。意外吗?”
白翎微微张唇,无法发出声音。你的尖叫,怪不得,要说自己会身败名裂,对于这个男人而言,体面和尊严是他作为人类最后的防线。
但在白翎面前,他却轻而易举将体面抛掉,这其中的意义,白翎不敢深想。
“你心里或许一直有个疑问,我到了这个年纪,为什么从没有过伴侣。”郁沉轻顿,坦然道,“因为我不相信人。”
白翎抿紧唇:“你被背叛过。”
“是。”
郁沉捏起小碟子,摞过两勺子肉泥,仔细和苹果泥混在一起。
白翎扣住桌沿,神情复杂:“有人出卖了你的信息,害得你被绑架,是吗?”
“是,也不是。”
郁沉轻描淡写,道出实情:“绑架我的人,是我的兄弟们。”
他将肉泥涂在手指饼上,动作有条不紊,送到了白翎嘴边。这是纯粹的喂食,喂的是猛禽家庭常给孩子吃的宝宝肉糜,白翎不疑有它,张口吞下去。
肉很新鲜,手指饼很脆,意外得好吃。
郁沉见他吃下,意味深长地转了转右手尾戒。
白翎注意到这动作,脑海里回想起施洛兰上将把他误认为皇太子的那次。
上将说,伊苏帕莱索从不摘这枚戒指,哪怕它又破又氧化。
白翎也只见他摘过一次,标记的那次。
他的尾指长得很好,笔直而瘦棱,除此之外,也没有什么特别的。
() 人鱼继续给他喂手指饼肉泥,也继续说:
“严格来说,我不能把他们称之为兄弟,因为他们只是跟我同一个培养皿的受精卵。我们也不是上一任皇帝的直系后代,纯血力量会随生殖递减,用于继承君主职位的人鱼,孵化一般从地球种群的古基因库调取。”
“所以,我虽然生活在2400年,我的母系和父系却分别来自于19世纪和20世纪。”
说是亲属,其实亲缘关系极其淡薄。
从一定程度上来说,这大大减少了帝国人鱼们的负罪感,方便他们大开杀戒,直到选出最强的人选,继承皇位。
——社会达尔文主义式的自然筛选。
弱肉强食,强者称王。
之后的事,白翎根本无需猜测。只要了解海洋生物同族食物链竞争的残暴,便可见一斑。
大鱼吃小鱼,贵的水母吃便宜水母……年长人鱼欺负小人鱼。
一会功夫,郁沉在盘子里码了一排手指饼。他右手拖着腮,神情百无聊赖,左手有一下没一下喂鸟:
“我是最弱的一只,曾经,最弱。”
“我孵化最晚,年纪最小,理应成为其他人鱼的粮食,但我足够小心谨慎,长到了十多岁。有一次,他们把我叫到这里,这颗星球,这家酒店——”
他指骨叩了叩桌布,“这张桌子。”
白翎手臂压着桌布,莫名感觉阴凉凉的匝人。
人鱼转过眼,忽然笑了一笑,深绿色瞳眸犹如弥漫毒气的森林,他说:
“他们抓着我的手,把我按在桌上,砍了我的小指。”
白翎骤然一颤,感觉胃里不太舒服。
他语气平淡,像是事不关己的旁观者:“我尖叫,我痛,可他们还要抢我的手指,拿回去镶成项链,好让我下次再见到他们,就不由自主瑟瑟发抖。我为了不被抢,就把断掉的手指头,吞下了肚子。”
“自此之后,我便天天胃痛,感觉胃里长出了一只手。是断掉的指头,在肚子里指路——”
“杀了他们。”他微笑着说。
白翎惊恐看向盘子,这才恍悟,这人刚才在发什么疯,给自己喂什么东西。
手指……饼……
他疯了一般推开桌子,跑到卫生间大吐特吐。马桶水箱光可鉴人,他一瞥目,从反光里看到那条人鱼已经跟着走进来。
人鱼很安静,一点不嫌弃他脏,还用毛巾给他擦嘴。
“我得和你说声抱歉。”
白翎回眸瞪他,嗓音嘶哑:“你还知道抱歉?”
郁沉望着他,掩饰不住的爱怜:“你知道么?每次我看你吃下东西,我都有种共犯一样的快感。”
“……你真的病得不清!”白翎咬牙切齿。
看起来很像杀人犯,其实只是个癫狂的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