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里,起先静悄悄的。
顺天府尹上折子,定然有话要说。
可大伙儿左等右等,没等到单大人开口,他就是那么毕恭毕敬着、一副只上折子不说话的样子。
不由的,殿内渐渐有些了嘀嘀咕咕的动静。
这也难免。
今儿人多,势必嘴杂。
什么事情能让单大人闭口无言?
哦。
单大人出列,是因为被晋王爷看了几眼。
那晋王爷为何去看单大人?
因为圣上在问太子殿下行踪。
难道是,单大人、或者说顺天府才是知晓太子行踪的?
太子殿下到底做什么去了?
那些或远或近、轻得不能再轻的议论声,多多少少钻进了单慎的耳朵里。
一字一字的,跟钝刀子一般在单慎心头割来割去。
要不是御前不能胡乱张扬,他都想把万塘叫过来“有难同当”了。
好在,曹公公请示了圣上的意思后,下来接了折子。
单慎交出了折子,千斤重担依旧扛在心头,继续一动不动、站着装死。
只悄悄地,抬起眼来,偷看了御座上的圣颜。
龙颜不悦啊……
等下看了折子,只怕更是悦不起来。
这么想着,单慎又看了安逸伯一眼。
他盼着老伯爷消消气,莫要再紧咬不放,去问那折子上到底是什么内容。
这咬的不是太子,是他们顺天府,是隔壁守备衙门,这么多号人的乌纱帽啊!
圣上从曹公公手中接过了折子,打开来看了。
不多时,几乎是所有人都察觉到,圣上的火气蹭蹭就烧起来了。
没有说话,也没有瞪人,甚至只是看着折子,就让整座金銮殿里感觉到了真龙威压。
曹公公就在圣上身边,这种感觉极其明显。
他不得不壮着胆子偷看折子上的内容。
这一看,脸色刷得白了。
若不是他常年伴君,只怕当即就要两腿颤颤跪倒在地。
不过,曹公公顶得住,底下的官员却不一定顶得住了。
尤其是那些只在大朝会才能看到圣驾的小官,站在最靠着殿内、或者殿外,却叫圣上那眉宇之间的怒气震慑,膝盖一弯,噗通跪了。
一人跪,自是连带了左右。
哪怕没闹明白呢,总归也都先跪下。
一时间,后头一排一排的,几乎都跪下来了。
由后往前,又带倒一片。
带到单慎这一片的时候,他连呼吸都紧巴了。
干嘛!这是干嘛?!
圣上一句重话没有说,怎么都跪下了?
显得他们这些不跪的人,特别不尊重,特别眼里没有君威。
可他是这种人吗?
他不是啊!
他只是知道那折子里都写了什么,知道这一跪必定会有一个解释,这是把圣上直接把折子一收摔袖子走人的路都给堵了大半。
那不合圣上的性情脾气。
圣上很愿意听朝臣们的议论,哪怕是争论,有时候吵得还不怎么好听,但他都会听着。
局面,在往最糟糕的一侧走。
这么想着,单慎苦着脸跪了下来。
罢了,谁让太子殿下就是犯在了他的手上呢。
从掀开那张面具、看到那张脸起,他就有这个觉悟了。
跪的人越来越多。
至前头一二品大员、公侯伯爷,许是各个都存了“尊重”的心思,纷纷跪倒。
徐简也跪了。
而后,他看到御座旁的曹公公,纠结半晌,终是跪倒在地。
徐简低垂着头,眼底笑意一闪而过,没叫旁人看见。
等圣上看完那折子,抬头一看,底下就没有一个站着的人。
乌压压的,全老老实实跪伏着。
这等君临天下,圣上没有任何舒坦得意,他只觉得疲惫。
主要是他的太子太让他身心俱疲了。
要不是清楚单慎为官负责,他都不敢相信折子上写的那个吃酒、睡一群女人的混账是他的儿子!
“朕……”圣上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偏心中火旺,嗓音都沉了下去。
听起来,就像是咬牙切齿蹦出这么个字来。
“圣上息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