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既已商议妥当,则君与某等用过饭后再走如何?”
那乌桓人连连摆手。
“大人,不必!俺需尽快返还柳城,将此事告知俺家大人。”
田豫笑着站起身。
“如此,恕不远送!”
言罢,其人俊目一眯,看着那着一身洁白、头戴裘冠的乌桓人,迈着罗圈步昂然而去。
目送那乌桓人远去之后,田豫转过身看向袁熙,不由微微一笑。
“使君以为,此计如何?”
袁熙而今是袁绍所署的幽州刺史,因此田豫称其人为“使君”毫无问题。
只见袁熙得意洋洋地抚须微笑。
“国让兄,此计甚妙!”
田豫骤然冷笑起来。
“使君,以某观之,公孙度此计甚妙!!”
袁熙闻得此言,笑容登时一僵。
“这…国让兄何出此言?”
田豫冷笑连连。
“使君仍未发觉,此人并非乌桓人,实则为扶余人乎?”
袁熙此刻已经彻底蒙圈。
“这…扶余人…莫非…莫非…”
田豫冷笑着道:“使君有所不知,乌桓人惯爱披厚羊皮袍、穿着邋遢、且喜戴佩金之皮冠,其口音与鲜卑人类似,迥异于辽西、辽东口音;
而此人看似与乌桓人无异,却着一身纤尘不染之白袍、披狐皮披肩且戴裘冠,其言谈又为典型幽州辽东口音,定然是扶余人无疑!”
袁熙瞠目结舌,以至于口不能言。
众所周知,因辽东郡境内扶余人众多、尤其以韩国为甚之故,公孙度一方面以武力镇压扶余人,一方面女儿下嫁于扶余国王尉仇台…
如此恩威并施之下,扶余国如今已臣属于公孙度。
也就是说,这“乌桓人”如果实际上是扶余人,那么,公孙度实则是在“请君入瓮”!
这个“君”,指的自然是袁绍军,这个“瓮”,当然就是地形复杂、濒临渤海的肥如。
田豫冷笑不已。
“使君应知,肥如县境内多丘陵、且濒临渤海,其西部要冲卢龙塞更是崎岖蜿蜒。
若某等当真遣骑兵出卢龙塞,待行至肥如之时已是人困马乏。使君不妨试想,若有大批骑兵自丘陵冲下,海滨复又有源源不绝之敌兵,某等将如何?”
袁熙闻言,冷汗涔涔而下。
其人显然已经想通,公孙度这个“毒计”究竟有多毒!
汉末渤海海岸线,与广陵、吴郡一带的东海海岸线类似,远比后世的海岸线更靠近内陆。
所以,公孙度完全可以自襄平发兵,乘坐海船、经辽东湾直抵海滨大县肥如。
公孙度尚且可以自襄平发兵,渡海占据胶东半岛的东莱郡,区区辽东湾又岂在话下?
同为渔阳郡豪族、从小在海边长大的鲜于昆仲,自然也懂得其中之猫腻。
鲜于辅站起身,向袁熙躬身行礼。
“使君,国让所言甚是!海船非但可运输兵卒,更可运输粮草辎重,若公孙度围困某等,又有源源不绝之兵卒、粮草辎重自渤海运抵…
如此,岂非围点打援、永绝后患之毒计乎?使君应知,公孙度极可能自海路攻来,故而纵然是蹋顿,亦决不知其人早已出兵,又何谈援救某等?”
鲜于银补充道:“是故,使君,此实乃公孙度嫁祸于乌桓、又欲毕全功于一役之绝户计也!”
诚然如此。
公孙度之毒计,不可谓不毒也。
其人明面上遣其子公孙康去找蹋顿,做出其人
欲勾结蹋顿、共伐袁绍之假象;
私下里,其人却暗度陈仓,准备乘船径直将兵卒、粮草辎重运至肥如海滨。
待袁绍做足准备发兵辽西郡、同时袁熙被扶余人假扮的“蹋顿心腹”骗上钩,公孙度便可将借易守难攻之卢龙塞,以及肥如县那崎岖复杂的地势,将袁绍、袁熙大军孤立。
肥如县便是后世的秦皇岛,尽管此时不可能有山海关,但凭借秦皇岛东西两侧的燕山、以及后世抚宁、卢龙那绵延的山势…
公孙度也有足够把握,或使用围点打援,或使用孤立之策,将袁绍大军一网打尽。
要注意:公孙度凭借渤海运兵,非但可节省大量运输损耗,而且还能完美避开远在柳城(后世辽宁朝阳地区)的乌桓人耳目。
最要命的是,公孙度已经骗过了袁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