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落里的空气是阴郁的、恬静的,尤林和李玉根埋葬了田保生的尸首返回来,见到黄鷹娃,双手攥住他的粗手,两眼簌簌掉下了眼泪。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站立了很久。乃曼老汉围着1堆剥回来的死马肉,耐心的给各家分发着。
领马肉的牧民很少用嘴说话,遇到问题时,常是用眉眼和手势解决,他们的喉咙好像被眼泪堵塞住了。
几座新坟跟前趴着几个中年妇人在低低呻吟,干涩的嗓音早已经哭哑了,有些女人怀里抱着吃奶的娃娃,守在受伤的丈夫跟前发呆的坐着。
沉重而委婉的歌曲还继续着,姑娘们也偶尔合上几句,声音是那样微弱,就像灾难重重的牧民们的内心声1样……
瀚海里铺上了绿茵菌的地毯,那是我们边疆翠绿的草原。地毯上铺满了亮晶晶的明镜,那是我们自己的宽广的湖淀。碧绿的草原哪,你抚养了我们几千年。
草原上滚来万串珍珠,那是我们自己的羊群。湖淀旁绣起朵朵锦花,那是我们自己的骏马扬起的烟尘,富饶的草原哪!你是我们的亲生母亲。
黑峰上缠绕着皎潔的薄沙,那是我们的阿尔泰山高耸云霞。山腰上卷起草的海浪,那是野牛野马黄羊在奔跑。富足的草原哪!你是抚育我们的温床。
暴风雨锨起了草的海浪,那是野山溝竄来了害人的豺狼。撒乌勒尔河水塗上殷红的颜色,那是我们亲生骨肉酒出的血浆。乌斯滿蟊賊呀!是你逼得我们家破人亡。
折勒其巴耶看到这种情景,混身不禁打冷颤,心里更加沉重了。
他觉得这歌声、这怨言,母亲们的眼泪,沙滩上的鲜血,都和自己的罪恶相关联着。
他仿佛作了1个恶夢,现在子从梦境里慢慢的警醒过水,他不愿再用1秒钟去想这倒霉的事了。
1想起它,心里就唤起1种厌恶的感情,仿佛自己又摔倒在罪恶的深坑里。
头脑重新清醒了的时候,他1想起金冶中屠地害他,心里就引起1阵剧疼。
他觉着金冶中口头上常挂着的“朋友”字眼像蔖花似的被风吹跑了,几年来自己是在污泥坑里过生活。
又仿佛坑畔上伸来两只胳膊要拉他,拉他左胳膊的是尤林,拉右胳膊的是金冶中。
金冶中手段高明,1手提着冰糖,1面伸手拉他,他右手1闪,把尤林摔推进水坑里。
等上岸时,才看出那诱人的冰糖包里裹着1把明晃晃的刀子,他懊悔了,恶局使他惶恐,想拉尤林1把也没有1点时间了。
尤林双手扶着他,更使他窘迫了,他终于昏昏迷迷的走回家。
他无力的坐在老婆跟前,老婆的沉默,女儿冷冰冰的眼光更增加了他的痛苦,心里默念道:“破灭!破灭!连家庭也1齐破灭了!”
他狠狠的出了1口长气,越是这样,心里越忌惮的事,那件事越像虫子1样往脑子里钻。
折勒其巴耶1会想到这,1会想到那,越想越后悔。
明知道金治中要毁灭部落,又知道据守大沙丘的是尤林,自己却甩手走脱了。
越想他越觉的沉重,像有1群怨肿怨鬼缠绕着他,又仿佛有什么东西拉他。
他浑身颤抖了,整声出口道:“饶了我吧……”
女儿郭萊士给他端来1碗热牛奶,他才终止了嘴里的惊叫声。
折勒其巴耶回来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部落。毛啦,依瑪木,卖朝,巴依和部落里的老年人都来看他,安慰他,尽管别人把嘴唇磨破,他却1声不吭。
乃曼老汉见到亲生儿子活着回来,高兴的了不得,他像经过风暴的红柳叢,见到喝光和水分,枝叶立即变的肥绿。
他忘配白天遭到的灾难,精神抖撒的挤到头人跟前,报告着部落里的情况。
“十2名牧民负了伤,5名牺牲了,有十7匹马,1峰骆驼被打死了……”
尤林接着说到:“金冶中带来的土匪,被我们打死了8个,3个受了,都被咱们俘擄了。从国外带来的特务分子,有1名漏网逃跑,其余全被打死。金冶中也被枪托砸死了。”
尤林把从敌尸上捡回来的明光发亮的小刀放在头人跟前。
折勒其巴耶垂着头沉默不语,不动1点声色。大家的议论终于停止了,4处的轻盈歌声也消逝了,深夜变的更宁静,更沉闷了。
这种沉闷,像6月的沙原吹来1股闷热的东南风,给人带来不快之感。
有些人想问头人1句,今后要去向何处?大家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