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成为人的话,首先要有个名字。”
“你想好自己的名字了吗?”
“黎……生。”
初中时的课堂氛围其实就已经有些压抑起来了,唐郁所在的学校学习压力很大,而唐郁他本身并没有其他的同学聪明,他要比别人花更多的时间去努力。
但唐郁在学习上也有一个优势,别的孩子在这个时期或许还难静下心来去读书,而唐郁虽然没有一颗七窍玲珑心,但他的心却能牢牢专注在学习上。
唐郁学习的时候很纯粹,读书这件事情被他列在首要的目标,他几乎摒弃了一切放松的方式,只有在实在坚持不下去时,他就会在草稿纸随意写写画画。
那一天,唐郁上了很久的课,他打开草稿本,翻到空白的一页,在上面计算着他的单科成绩、各科分数、总分……
突然间他的笔锋一转,在一堆数字下涂鸦。
唐郁的画画天赋一般,又没有系统性地学习过,他随手画了一个火柴小人,大概是不知道要怎么把眼睛画得好看,于是他随手两条线,让小人闭上了眼睛。
头发是长长的,衣服是宽大的衣袍,这样就能遮住难画的身体结构。
笔尖在纸面移动得很快,蓝眸却没有落在纸张上,像在出神,那烦躁迷茫的情绪被压抑到了极点后,通过这样一个无伤大雅的方式被释放出来。
唐郁画了几笔,停了下来。
他忽然在纸张上写字,一笔一画写出了一个黎字。
叮铃铃的上课铃声响起,唐郁随手将这薄薄的草稿纸撕下,垫在了一堆书本下。
这是一堂枯燥的数学课。
窗外有婆娑的树影晃动,燥热的空气中,少年人的视线若有若无投向毫无所察的唐郁。
到了课间,那些视线就更加明显了,时不时还有不同班、不同年级的学生站在窗外,推推搡搡小心翼翼去瞧窗边的唐郁,似乎看唐郁这件事成为了枯燥的学生生涯里最大的乐趣。
当唐郁离开座位时,总有人跑到唐郁的座位上,往那已经快要被堆满的抽屉里塞情书和礼物。
那些承载着各种心意的薄薄纸张就和那张草稿纸压在了一起。
不同人写情书的风格也不同。
有的人会写一些酸诗,有的会写英文诗,还有人会用质朴直白的语言去表达,什么你真好看我好喜欢你……但不管是什么样的文字,什么样的纸张,到了最后都会被唐郁从抽屉里面抽走,扔掉。
只有那么一张草稿纸一样的废纸,却格外荣幸地留在了唐郁的抽屉里。
那张草稿纸上画着一个潦草的涂鸦。
唐郁画过很多这样的涂鸦。
他有时候会画奇形怪状的植物,有时候会画海豚,有时候会画黑漆漆的影子……这些涂鸦到了最后都会被他撕下扔掉,只有那张人形涂鸦留了下来,真要细究,大概是和涂鸦本身无关的,只因那张草稿上写了
一个黎字。
那是唐郁母亲的姓氏。
对所有一切都不太在意的唐郁,凝视了那张草稿纸许久,而后将那张草稿纸叠起,垫在了文具盒下,跟着唐郁一起经历了一个又一个的年级。
再后来,那张草稿纸被唐郁收进了杂物间里。
老房子里有一个杂物间,里面有个纸箱子,纸箱子里装着许多物件。
都是旧物件。
一部分是唐郁的父母留下的遗物,另外一部分是沈君行送给唐郁的东西。
那页草稿纸就被随手放在了一旁,孤零零的,如果不仔细看,根本不会注意到那被叠成小方块一样的废纸。
……
在死期被确立的那一刻,无数关于黎生的信息都像沈君行之前那样疯长。
同时,纸人躯体里的血肉也在疯狂长出,血肉填满了被火灼烧出来的窟窿。
棺材内闭目的黎生躺在灰烬中,他交叠的双手下盖着一张保存得格外完好的草稿纸,在刚刚那场大火中,所有的纸张或多或少都出现了点问题,唯有那张被黎生压在掌心的草稿纸完好无损,连一点黑灰都没粘上。
双手轻轻握住了那张草稿纸,黎生紧闭的双眸缓缓睁开,露出了一双漆黑的眼睛。
在那纯黑的眼瞳中央,铭刻着一点晶莹的微光。
黎生像是在看些什么,又像是什么也没看。
修长的手抬起,指尖摘下了这颗漂亮的眼珠,黎生宛如把玩着一颗玻璃珠般捏住这个眼珠缓缓转动,那没有眼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