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善郯眸底掀起几分波澜却极快平静,他坦言道。
“修行修的是自己的仙,而非执着于一时胜败,争得意气?你着相了。”
那赤裳少年闻得此言却是冷哼一声。
“崔善郯,什么是意气之争?”
他眼底的那些桀骜散去,满是锋锐之光,朗声道:“修仙一途正是争锋之路,仙道在争!这就是我之道,岂由你置喙!”
“婴儿饮乳,少年意气,青年奋进,中年尽责,老而垂暮,这才是真正自然。”
“你我都不曾满千岁,如今竟已失了进取争锋之意?还是你不敢言?”
他话语藏锋,声中含着几分神秘意韵,若是寻常修士被其一举问破道心都不定。
崔善郯却轻摇了摇头,黑袍深邃幽暗,反衬得他眼瞳清澈烁光。
“非也,你我所求不同罢了。”
燕无烬大笑道:“那你比是不比?!”
“我不入那景稷学宫,只欲入太学中去,你既然并不在意胜负输赢,何必在乎与我一战?”
他一双瑞凤眼中眼波流转,所言却叫崔善郯眉宇低垂,是也,他为何如此?
片刻后,崔善郯终是点了点头,说道:“我也愿入太学,那便比上一比。”
许是入了些迷障,他并不觉得羞愧难当,反而率然走出。
至此裴夕禾便明了这两人间的暗涌,看似意气之争,实乃个人所行之道的对立。
一者锐意取进,一者不争无为。
一如火,一若水。
若说起来,裴夕禾所行所想倒是和这燕无烬更似。
而两人言语谈论至那“太学”,依据蛟妖秋容的记忆,正是这王城中的两座学宫之一,一为“太学”,而另一则为“景稷学宫”。
言下之意,这学宫招生应当就在近年,对她而言倒是赶巧了。
裴夕禾那一缕念力消失得无影无踪,听人墙角这事她从不脸红,面色如常地朝外走去。
但她此刻思虑起那崔善郯面上的刀疤究竟是为何,当时念力融入封诀,自然化为她的耳眼,更清晰地感知到了其中残留的刀气。
同《上一元刀》这门一品刀道道术足有七八成相似,却又少了些许的精髓。
实在是叫裴夕禾有些好奇,若无精髓之处,自然不可能是那位早早飞升的师公玄稷刀仙,而其中又是怎样的一番波折?
身后的那燕无烬得了满意之言终是扬起笑脸,撤去那封诀。
而他侧首看向门口离去的金衣女修,眼中有些许不明意味。
天仙一境?看来也是欲入学宫之人,倒是当真有些意思。
若非自身天生灵通,一股直觉从未出错,恐也觉察不了其念力的渗入,也正因此没有轻举妄动,因为他不知为何有些忌惮之意自发生出。
莫非是哪处仙家氏族出身的麒麟子,身携保命重宝?
不过那念力精湛,想来所修习道经为无上妙法,实在叫他战意盎然,跃跃欲试,想要拔出长戟来一场邀战。
不急,只要那女修想入学宫,自要接受试炼,总有一战机会。
他瞥了一眼身旁的崔善郯,扬起唇角,大步迈出这阁中。
而因其身份尊崇,纵使先前大声喧哗惊扰,这琼临阁的掌事也只能咬牙忍下,安抚顾客,不前去追讨责罚。
崔善郯站在原地,神色静默,而后缓缓地抚摸了下脸庞上的刀疤,燕无烬之言和当年事一同在他心中回荡,突而眼眸底有些许疑惑。
或许是所行之道相悖?
……
裴夕禾事了离去,便不再多做停留。
她重归藏仙楼,由侍女引路前往楼后的福地洞府。所至之地广阔,空中悬浮着颗颗星点,皆是被神通开辟出的洞府,更有阵法加持,叫仙灵之气充盈。
裴夕禾取出先前的那一枚圆形木牌,上雕貔貅似得了某种引召,顿而凝出光像冲入一颗星子中去,她面前便有一扇门扉大开。
她迈步踏入其中,洞府颇为简单,安置有檀木桌椅和一张冰玉床,而周遭灵气又要更为醇厚,仙灵缥缈,不弱于一般的洞天福地。
裴夕禾对着一等洞府颇为满意,倒也对得住所收取的不菲仙晶。
她盘膝于那冰玉床上,有冰凉之气传入体内,叫心神凝一,难生杂念。
裴夕禾再次取出了那随身宝鉴,竹简摊开共有五片,她屈指运转念力调动起其中一片的效用,正是那可供自由交流的区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