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浪滔滔,穹悬皎月。
我出生那日,初时为晴天,却见一轮清月升空,反遮烈阳。
而后月落碧海,传来哭声呱呱。
我自此降世,生得湛蓝之眸,灵韵天成,族人爱我重我,赐名讳“琳琅”。
琳琅,美玉者。
天海明澜一脉,待我如皓玉宝珠。
但我当得起。
……
生为明氏这万载以来最纯的血脉,自然得天独厚。
刚出生,我便摆脱朦朦胧胧的迷惘,用我的眼,我的手,感察世上的奇妙变化。
初时咿呀学语,而后三岁开蒙,识得千万字,通熟经文典籍,便也知晓为何我会如此灵慧,因我明氏一族传承明澜血脉,本便当是“仙途”中人。
修行,原才是这世界的真貌。
族老领我参经读典,虽年龄不至,尚未引气入体,正式修行,但却扫我心中疑云,将此路更清楚明白地展现在眼中。
……
岁至五岁,我已对这世上之物有了大体认知,然而却仍有些困惑之物,但并不重要。
毕竟我方才稚龄,族老宽慰我,终有一日会窥清这世间的全貌,我想的确如此。
垂髫小儿,天性总是活泼喜动,我爱去观海潮起涌,爱赤着脚丫踩在沙地,无论干燥或潮湿,更爱吃遍各处的新鲜玩意儿。
鲜炸小鱼,蟹黄面,蒜蓉炒蟹,油焖鱿鱼,粉丝蒸扇贝……
我生得灵秀,所过村落的渔民并不识得我,却仍对我心怀善意,加之族中遣派了刀叔护佑,便也不多做拘束。
族老同我讲。
“琳琅,你为我明氏仙胚,该是畅快生长,肆意而行,我们只作规正,却绝不强扶。”
“农者侍弄瓜果,或以模具叫其成型,供贵人把玩,然也不过是消遣的玩意儿。唯有恣意生长,方有无限可能。”
“我们期冀你,踏上属于自己真正的仙路。”
我虽生来聪慧,但此时却也不曾真明了族老用意,只知晓可随心而动,煞是畅快,便欢快地点头应是。
明氏一族少主隐去消息,瞒下踪迹,度过了一两年的童趣时日。
……
那年我正七岁,恰是在一村落中品吃着鲜美极了的清炒虾仁。
夕日暖黄,往来携影。
渔人背负大网,朝家走去,孩童三两成群,嬉笑打闹,姑婆坐门口,缝衣纳鞋,谈些听不明白的段子,刀叔说这些净是荤话,蒙我耳朵。
见那日光暖暖,我却突而心头狂跳,觉体中血脉似更急促了几分,不由得扯出了刀叔衣袖。
“海。”
明澜血脉传自上古大神,司水掌海,故我亦凭这份纯粹血脉,察海浪异样。
刀叔信我不会无的放矢,抱起我,正欲朝周遭村民大声呵斥示警,却迟了。
海浪已来。
猝不及防,始料未及。
百里闻雷震,惊涛来似雪。
大浪滔涌,无可匹敌,这是自然天威,饶刀叔已踏元婴,也只能一刀劈开将要淹没我二人的大浪,凌空而去,站在高云端,保全自身。
他之灵力尚不足驱海御浪,族老定可达成,但他们不在此。
我朝下看去,眸中顿而凝滞。
海浪涌入村落,所过之处,房屋倾倒,渔民惨叫。
海可吞没一切,我早知道,却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知道。
此地属天海明氏辖地,兼之我在此处,故而族中镇守修士来得极快,三尊化神驱使法力,引动明澜之血,驱水引浪,终叫村落重现。
海浪已退,然尸横遍野,满目狼藉。
刀叔抱着我,重返地面,我自他怀中挣脱,落到地面上,走到一幸存的哭啼女子面前,问道。
“你还好吗?”
我在说什么废话?肯定是不好的。
我常混迹在村落中,也辨得出她,十五六岁,既有渔民的干练,也有女儿家的秀丽,年前刚刚定亲,正待嫁人。
她抬头看我,泪珠涟涟,像是瞧见了救命稻草一般朝我磕头,她先前见刀叔施法凌空,便猜出我身份不凡。
“求求小姐,救救我阿爹阿娘,救救我大山哥。”
我抿唇不语,想起先前所见,她之所以能活,正是其爹娘和定亲夫婿竭力将她顶到水面上,寻到一浮木,不至窒息亡去,三人却沉入浪底。
修行人凌空踏走,确是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