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德的手紧了又紧。
卫德无神地望向天空,一边呛着血,一边喃喃自语般:“从华……是那个从华领着人对满庭芳用刑滥杀……他模仿你们的笔迹,信早已经送到各城督守那里……他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阎罗……你和公子……千万不要信他的话……”
闻言,肖兰时猛地一抬头:“从华?”
“再过不久,金麟台就要派人来焚烧满院的尸首了,你快跑吧……”
忽然,天上的乌云忽然散开了,金色的太阳悄悄露出痕迹,卫德直视着太阳,忽然笑了。
肖兰时惊慌地握紧他的手:“小德子,醒醒,你不能睡,你要是睡过去你就永远醒不来了知道吗?小德子!你坚持一下,我求你,算我求你,你不要走,你——”
忽然,他的话戛然而止。
在那一瞬,卫德羸弱起伏的胸膛终于平息了下去,死之前的嘴巴还维持这一个“晴”字。天晴了。
肖兰时失声伏在他的手臂上痛哭:“你他妈的……”
但是卫德已经再也无法回答他了,他彻底失神的眼球紧盯着不远处的灯笼。在他模糊的意识里,他本能地以为那是太阳。
金色的阳光毫无吝啬地照耀在他的身上,他浑身是伤,浑身是土,可在太阳的光照下,却走得那样平和。天晴了。
恨意蹿上肖兰时猩红的双眼,他起身望向身旁的从家弟子,眼神就像是一只穷凶极恶的野狼。
肖兰时用脚踩着自他眼里刺入的长刀。
“啊啊啊——!!!”
那柄长刀像是一枚钉在他体内的钉子,锋利的刀刃就在他体内搅得天翻地覆。肖兰时冷目提着刀的这头,看他在地上求饶、挣扎、颤抖、而后悄无声息地死去。
当他停止颤动的一瞬间,那满墙上的乌鸦突然黑压压地向他扑来。它们啼鸣着,怪叫着,兴奋于即将迎来的饕鬄大餐。
肖兰时提着刀,他浑身是血,在黑乌鸦的飞旋中挥舞着剑花。黑色的羽毛雪一般纷纷扬扬地落,在他的刀影下没有一只乌鸦靠近卫德的尸身。
他要把小德子带回萧关,葬在他说的那棵梧桐树下。
就在不远处的黑暗角落里,一直漆黑黏着的怪物从屋檐的影子里逐渐露出身来,他渐渐长出手臂,争先恐后地向肖兰时跑去。
几息后,那团黑色的怪物化成了一个女人的身形,从肖兰时的身后紧紧与他相拥,用她那一双空洞的眼眶看他。
“从安!!”
突然,院落的小门里突然蹿出来一队从家弟子,他们无一不惊恐地看着地上已经死去的从家同胞。
可他们留给同袍的目光并不多,因为肖兰时站在从安的身边,他浑身是血,那双满是愤怒、仇恨的眼睛,像是利刀一样逼在他们脸上。
“肖月!快!来人!肖月在这里!!”
警报声一拉响,立刻又涌进来更多紫袍。
可肖兰时似乎已经看不到他们,更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
漫天的乌鸦围绕在他身边,齐齐啼鸣着一首刺人耳膜的灰色葬歌。
那没有脸的黑色女人勾住他的脖子,趴在他的耳边,与他一同打量着周围的红色。
“你是谁?”肖兰时问。
耳边传来一个温柔的女声:“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们生来就为一体,我们苟延残喘于灼人的地狱,我们不死无灭,永世不得超生。”
越来越多的从家弟子来到院落里,每个人手里都紧握着刀剑,像一只只即将离弦的箭。
人群中不知是谁突然喊了一声:“活捉肖月——!!”
紧接着,那些从家弟子便立刻排布着阵法向他杀来,如一只包罗通天的网。
忽然,黑色女人捂住了肖兰时的眼睛,在他耳边低问:“恨他们吗?”
“恨。”肖兰时回答得毫不犹豫。
女人轻笑一声,道:
“那就杀光他们啊。”
◇ 也该回家了
“鬼……他是鬼——!!!”
大团大团的黑气化作一只只巨掌,轻而易举地将从家年轻弟子的阵法击打得溃不成军。他们蚂蚁一般四处逃窜,却怎么跑都逃不过身后穷追不舍的一只只黑箭。砰砰砰!
黑色的剑雨密密麻麻地落在庭院里,穿林打叶间地上躺倒了一片。
一个弟子被贯穿了腿骨,倒在地上不住地向后缩,他看向肖兰时的眼神,就像是望见了吃人不吐骨的恶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