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王熙凤到底是持家日久,所虑周全,提醒道“这出游一事虽说如此,但咱们家这样的人家,子弟外出却不好简陋了。这第一项,既出去日久,难免交际,趟或碰到三两知己,治席吃酒,打赏小厮在所难免;第二项,府里这些随从小厮们虽说各有月例,但日久服侍使唤着,还不变了法子讨要谢赏赐,若不与几个,这些人嘴上不说,心里腹诽到罢了,却怕路上服侍不尽心,反生出事来;第三项,俗话说‘穷家富路’,在外面不比在家里,备些银钱应不时之需还是要的。 ”
见凤姐说得在理,许扶摇心下暗服,说到“还是嫂子考虑得周全,竟是‘巾帼不让须眉’。说到银钱一事,这里到有一事要请教。 ”
凤姐笑道“宝玉你素日里最烦这些经济俗务,怎么今儿到说起这个了?”
许扶摇不免又把老祖托梦的说辞拿来忽悠一通,倒把个平儿唬得半信半疑,一愣一愣的。然后对凤姐说道“其实在老爷那里,老祖所托尚有一事我未曾禀明,一来当时老爷困倦,二来我亦知老爷不喜经济理财之事。可巧嫂子今日过来,却可帮我推敲一二。老祖于梦中言,我们家虽然看起来赫赫扬扬、鲜花着锦,但‘君子之泽,五世而斩’,老祖观两府安富尊荣者尽多,运筹谋划者无一,其日用排场费用,又不能将就省俭,迟早出入不敷,因此点化于我。刚刚商量的那些用度,在嫂子看来自是小钱,不值一提。但我得老祖警训后,试着仔细琢算家里的大概出入收支,虽是管中窥豹,却有些汗流浃背。有些地方也想不明白,因此要请教嫂子。”
王熙凤心下想“宝玉历来是个混不经事的,就算果真得老祖提点,短短月余,又能看出个什么来?”
却听许扶摇接着演说“两家里三四代人开枝散叶,我估摸着怕不有三四百丁,阖府主子奴婢过千,加上各种连带差事,恐怕指着这府里吃饭的人就有两千之众,我竟估算了下,每年仅月钱人力这块,开支怕不有数万两之巨?再者一年人吃马嚼,日常用度,我却是估计不出的。再有红白之事,人情往来,恐怕亦不是小数。我琢磨着两府一年开销怕不有十来万两银子?”
听到这里,王熙凤正色道“难为你算计这些个。竟也不瞒你,不说东府,就咱们府里,去年一年支出五十九万两,光是修这园子和元妃省亲所费,就有四十九万两。好在修园子这事儿并非年年有,去年除此外也没有旁的大事,是以我们府里一年的惯常开支大约十万两左右。若是一年里遇到几件大事,怕是十二三万都打不住。你可知东府蓉大奶奶丧礼花费多少?前前后后竟有七千多两!”
许扶摇点点头,接着说“我竟估得少了。再说说收入罢,左右不过四块罢,一者官爵俸禄赏赐,想来却是杯水车薪;二者田庄出产;三者产业生发;我只知我家有些店铺庙产,另七八处庄子,但估摸着这两块恐怕是大头。四者却不好明言,恐伤天理国法,所入估计也泰半不在公中,倒是将来取祸之道,这一块不算也罢。”
凤姐听到此节,又想起死去的秦氏托梦交代,有些心慌,愈发不敢小觑了。补充道“二叔所言极是,就咱们家里,两位老爷的俸禄钱粮折算了每年也就一千二百两银,宫里每年赏赐祭祖银子亦只二百两,其余赏赐却没个定数了,元妃加封那年赏的多些约莫有五六千两,去年省亲亦多些,平时年景每年或有千两左右罢了。庄子出产除自用米粮等物外,外卖粱谷,牲口折银一万二千两,就这还要看老天爷的意思,或多或少每年年景不同。除店铺租金庙产所出外,我们家还在古董行里有股份,这一块竟是大头了,每年到有三四万两的进账。这些个是每年能预见的,其他零修补碎的一些到不好提算了。总之‘出多入少’就是了。虽说托祖宗福气,家里底子尚厚,但一大家子开支到底艰难,竟是年年有亏空。我这个惯被众人恨毒了的也难以事事服众。 ”毕竟未提包揽诉讼,外放利钱等事。
许扶摇也无意多劝,只是说“今日和嫂嫂说起这些,虽是老祖嘱咐,也是我有求于嫂嫂。”
凤姐啐道“我们叔嫂间,还有什么求不求的?二叔你但说无妨。没有不允的。”
许扶摇将话题引到此处,才说了自己的打算“嫂嫂也知道父亲允我每月在外行走,我今有意学习经营之道,是以想查看一下家里的产业店面,尚需嫂子首肯,此其一。我心里也琢磨了些玩意儿,有意起个小作坊,请些人试着闹一闹,因此要腾挪出一块地方和数间房屋,但那些玩意或味道大或响动大,万万不能放在园子里头的,而我每日还在园子里有课业,也不好太远,这处地方还需麻烦嫂子帮忙定夺,此其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