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对于林木胜造成了双倍伤害。他赶紧解释,语气里多少有点气急败坏的味道。
“律师我是!不是狗屁讼师。我们的职业写在法条里,受到国家支持的。”
孔伏的双手原本是扶住两只膝盖的,听了林木胜的反驳,不说什么,只是微微抬了抬双手,比了个投降的手势,然后落回膝盖上。
看着孔伏一副不以为然的架势,林木胜有种吐血的感觉。这里的人怎么这样?一个两个都是古董是吧!
林木胜张张口,还想着解释两句,转念一想:我是来听故事的,又不是进行普法教育来着,既然他们不愿意听,活该他们蠢一辈子,谁愿意教导他们,谁就是龟孙子。
打定主意后,林木胜的心情舒坦了,说话也就表现出了很大度大风范。
“说事,说事,不争论这个。为什么讼师就应该知道甘棠?”
“甘棠,也叫棠梨,杜梨,你进来那会,山上那些高大的乔木就是。甘棠树下断是非的典故,你不会不知道吧?”
孔伏一脸疑惑地看着同样是一脸疑惑的林木胜,叹了口气:
“看来是真不知道。”
他突然提高声音,用一种林木胜从来没有听过的腔调,吟唱起来。曲调节奏舒缓,颇有哀而不伤、悲而不戚、怨而不怒的韵味。至于歌词内容,林木胜是一句都没有听懂。只听出来歌词是四个音节为一组,音节清晰可辨,声调高亢尖锐,声音转折处圆润丝滑。
一曲唱毕,孔伏又换成普通话,吟诵起了诗词,林木胜这回听懂了。
“蔽芾甘棠,勿剪勿伐,召伯所茇;蔽芾甘棠,勿剪勿败,召伯所憩;蔽芾甘棠,勿剪勿拜,召伯所说。”
林木胜用不怎么确定的口吻问道:
“诗经?”
孔伏看着林木胜的神情,带点嘲笑又带点怜悯,仿佛在看傻子。
“这首国风,确实出自于诗经,名叫召南甘棠。是数千年前的人们,为了纪念召伯所做。周成王秉政期间,召伯常在甘棠树下听讼断案。因处断公正,老少咸服,冤屈而死的鬼魂也会聚在树下,等待向召伯申告。召伯为此求告天庭,使甘棠可以庇护冤魂,以待召伯听讼。天庭如今虽然没了,但甘棠树的奇效还保留些许,而千年甘棠,效果稍好那么一点点罢了。”
孔伏说的内容,让林木胜十分震惊,在上古时期,直达天听的含义,是可以真的上天啊。而天庭的威能,也真是深不可测,居然能让无知的草木,也具有如此神奇的能力。可对方那眼神中的含义,他也看懂了,这让他十分不舒服,于是有了挑衅的念头。
“就算是这样,与我何干?”
“干系大着呢!协助当政分辨是非,评判曲直,惩恶扬善,本应该是你们这行的天职,而召伯以德治政,实为千古典范,你不知,不学,不为,已入邪道。”
孔伏毫不客气的指责,也惹怒了林木胜。
“你那是古老腐朽的观念,早就被时代淘汰掉了。不要死抱着旧思想、老观念不放,要放眼世界,与时俱进。你听过这句话吗?时代潮流浩浩荡荡,顺之者昌逆之者亡。”
“放你娘的臭狗屁!臭不可闻的咸鸭蛋!你还真把野兽行径、禽兽观念当宝贝了。”
林木胜一巴掌拍在地面上:
“你才是放屁!我警告你,别出口伤人,更别带上父母!”
孔伏发脾气,林木胜的脾气也上来了,气势更胜孔伏一筹。
两人盘坐在扁座上,双双挺直了身子,相互怒目而视。不一会,孔伏背一塌,垂低视线,叹了口气:
“算我口不择言,再向你道个歉咯。”
见他服了软,林木胜也松了口气,暗忖:还好,还好,没弄到动手那一步。那就赶紧借坡下驴吧。
“我勉为其难,再接受一次。”
两人对望了一眼,双双很有默契的垂下了视线。孔伏再次开口时,语气已经恢复了平静,略带着肃穆。
“你说的那些,我也经历过的。我活着的时候,又不是闭关锁国那会,什么德先生、赛先生,报纸上、街上,天天都在宣扬,我好歹算读书人,怎么会不知道?可这玩意,真的是人,哦应该说,真的是社会的必需品吗?”
“那是当然啦。社会进步,自由先解放了人的肉体,民主接着解放人的思想。当一切束缚人的枷锁被打破,人的潜力释放出来,所创造出来的奇迹,是几千年来无法企及的。你应该出去看看,如今的世界,可不是你凭空想象能够描绘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