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寒无言以对。
加上补贴费，一年一家人收入能有个六七万左右，这对于农村来说，根本不低！
更何况这是他们什么也不干的收入，所以也不存在太累了这种原因。
实际上，就算是种地，由于气候限制，一年也只能种半年休半年。
如果他们愿意种地，虽然利润很低，扣除农药、化肥、种子、机械等各种费用，每亩实际上赚到的钱也就几百块钱，但100亩地就又是好几万的收入！
一个农村家庭，年收入能达到十几万，那可是相当高的水平了！
要知道，这里消费水平极低，而且能自给自足，一年到头花不了两个钱。
在自己的宅基地上盖一栋六层小洋楼，装修比较简单的，都花不到十几万元。
“不可思议，是吧？实际情况就是这样。我们白凤河省的农民是最早一批脱贫的。”
”这还是因为确实有些地市面积不算大，有些县里土地不算多，人均耕地少一些的农民，收入自然就少一些。”
“因此，当时的政策是，人均土地面积小的县，可以种植高附加值的经济作物，比如亚麻啊，蔬菜类的例如油豆角啊，这样他们挣得能多一些。”
“人均土地大的县，都是强制要求种基本粮食作物和油料作物，水稻，小麦，大豆，玉米这些，为了保证粮食安全。”
柳寒点了点头，这回又涨知识了。
“那既然不是钱的原因，那为什么还非往外跑呢，一家人高高兴兴地过小日子，不也挺好的。”
“因为孤独。”吴鹏说。
“孤独？”柳寒不解地问，“这话从何说起呢？”
“嗯……这个说起来很复杂，我想想从哪儿开始讲起……”
“就还是从赵婶儿说起吧。”
接下来，吴鹏将赵婶儿一家这些年的经历一一道来。
赵婶儿一家本来只是村里最普通的一户农民，年复一年地过着大差不差的生活。
春天，冻土化开，气温回升，他们翻地整土，育种插秧。
夏天，阳光正好，气温渐高，他们除草杀虫，施肥打药。
秋天，作物结实，转为金黄，他们丰收入仓，清理秸秆。
冬天，漫天飘雪，银装素裹，他们蜗居房中，静待花开。
虽然日子过得稍微有点枯燥，但物资丰饶，吃喝不愁，劳作之余一家人一起看看电视，打打牌，也是其乐融融。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手机的普及。
在一块小小的屏幕上，远在东北农村的民众看到了大城市的灯火通明，看到了南方冬季也是一片绿意盎然，可以自由地在冬季的公园里漫步。
他们心动了，但出于很多顾虑，还没有行动。
直到赵婶儿的一个远房亲戚有一天过来走亲戚。
赵婶儿发现这个亲戚仿佛变了一个人，穿着不一样了，身上多了很多她从没见过的花纹图样，戴了很多亮得晃眼睛的首饰珠宝。
人也变得神采奕奕。
关键是她家正好是一个地比较少的村儿，以前家里经济条件很差，但现在不仅出手大方，而且家里还新盖了小洋楼！
赵婶儿一问，才知道她家孩子去南方打工了。
然后一直跟她说南方多好，气候多好，经济多好，制度多好，娱乐设施多好……
赵婶儿的孩子心动了。
那年冬天，收完地后，她的孩子们也踏上了南下的旅途，开始了打工。
只用了一个冬天，他们就完全沦陷在南方温暖的冬天里。
之后，越来越多的人家出现了和赵婶儿家一样的情况。
年轻的孩子们往外跑，常年不回家，逢年过节回来一趟也呆不了几天。
赵婶儿等人留在村里，家里变得冷冷清清。
刚开始，起码村里老人还比较多。
后来，年龄大的陆续去世了，年龄小一些的陆续被孩子接走了，一群群的人走了出去，从最开始的进城务工，到攒了些钱出去开店，他们想尽了各种方法在南方的各个城市扎根。
条件好的去大城市、地级市，条件不好的去一些南方的县城，他们也愿意。
最后，想凑出一桌人打麻将，都比较困难了。
像赵婶儿一样的人眷恋这片土地，不愿意离开，但又难以忍受这份孤独。
手机和短视频可以带来短暂的欢愉，但欢愉以后却是更深层的孤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