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妄卿坐着龙辇离开了西苑偏殿,她摩挲着被风吹落至肩头的落叶,偏头打量着路边风景。
她刚回过神,远远便瞧见了那一道跪在地上的身影。
欧阳文桦一袭素衣,垂眼轻抿着薄唇跪在地上,在那一阵微风中,他垂在腿边的袖口随风飘扬,身子显得格外单薄。
昨日夜里欧阳府被抄,今日欧阳文桦便跪在了御书房前。
枫妄卿轻声唤停了龙辇,并不打算继续向前。
她将手中那片枯黄的落叶捻碎,又摊开掌心任那碎叶被风卷席而去,那双淡漠的眼中总算逃不过一丝怜悯,最后缓缓一叹气,还是望向了那道身影。
“唤个人将他扶起,再送回景仁宫吧。”
枫妄卿虽有些不忍,眼中那抹情绪终究也只停留了一瞬。她淡淡收回目光,倚靠在扶手旁的手指微微向前一指,示意龙辇继续向前。
“派人看守在景仁宫前,这几日不要让欧阳文桦有机会再跪在御书房了。也派人多看着点,别让他有了轻生的念头。”
她语气冷漠,一旁的小桃却在她的话里察觉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小桃抿了抿唇,犹豫片刻还是仰头小声开了口,“陛下若是心疼,不如便亲自安慰安慰欧阳贵君?”
欧阳太师还被关在地牢中,欧阳府中的人也正在被审问。此事并非在光天化日之下闹得人尽皆知,不说夜中还在安然入睡的朝臣,深宫之人又如何能得知?
定是有人暗中给他递了消息,想让她看见他不管不顾的跪在御书房前的模样。
枫妄卿一时只觉得有些烦躁,随即抬手揉了揉眉心。
到底是何人在为非作歹,他将欧阳太师拖入浑水之中,甚至都没打算放过欧阳文桦。
后宫不得涉政,欧阳文桦这一跪,只要是为家族求情了都是违了宫规,是要挨板子的。
即将消亡的家族与帝王的淡漠都会成为击溃他心中最后一根稻草的沉石。
那人想借她之手除死欧阳府最后仅剩的独苗。
枫妄卿明辨是非,自然不会把欧阳太师之过强加在欧阳文桦身上。但身为帝王,她如何也不能转身安慰罪臣之子。
所以此时,她只能装作没看见他。
“陛下...”
被宫人扶起的欧阳文桦望着停在远处的龙辇愣了愣神,他攥着轻薄袖口的指尖不自觉紧了几分,眼底闪过一抹错愕。
“你们放开我。”他想要挣脱开身旁宫人的束缚,他心中着急,有些茫然的看着面无表情的枫妄卿,“陛下!”
在瞧见他眼角滑落的那滴泪后,枫妄卿毫无波澜的眼底终究还是荡起了层层叠叠的涟漪。她重重叹了一口气,对握住他手腕的宫人微微颔首。
没了束缚,欧阳文桦顿时便奔向了枫妄卿的龙辇。
他轻喘着气,两行清泪还没来得及擦去,那双漆黑的眼眸中含着雾气,却又夹杂着一丝丝希冀,泛着细碎的光。
“陛下,微臣...”
“欧阳贵君,朕想你应当知道,什么事能说,什么事不能说。”她淡淡道。
欧阳文桦目光一颤,有些失落的垂下了眸。
“你身为欧阳府的长子,自然不可能不通律法。你应当明白暗中私通勾结,在民间传谣做不利于玄安稳定之事,该是怎样的下场。”
枫妄卿语气不温不火,甚至叫人看不懂她眼底的情绪。
欧阳文桦许是跪了有一阵了,如今站在她的跟前膝盖都在发软。他单薄的身躯摇晃在风中,眼泪更是控制不住的往下掉。
“微,微臣明白...”
他有些哽咽,牙齿甚至将那干涩的薄唇咬出了一丝血迹。
欧阳文桦死死的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声,可他眼眶滑下的那滴泪还是砸在了她的心上。
枫妄卿有些无奈的蹙了蹙眉,缓缓下了龙辇站定在了他的跟前。
“你知道朕不舍得将罪过随于你,你也不要让朕为难,好吗?”
枫妄卿将人拥入怀中,温热的指尖轻抚着他的后颈,她抬眼望着他轻轻颤抖的睫毛,又用另一只手抚去了他眼角的泪。
她温和的声音响在耳畔,欧阳文桦再也堵不住心中杂乱而又沉重的情绪,他微微俯身将脑袋埋在她的颈窝间,轻声哭泣着。
任由他的泪水打湿了肩上的衣料,枫妄卿也只是抿了抿唇,继续抬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好了好了。”
欧阳文桦哭的声音有些沙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