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文陌的病房窗外,是一排梧桐树,这个季节的梧桐还没萌发新芽,枝干遥遥的伸展开来,切开了天空和地面,绿化带被风吹拂,抽出的嫩芽依稀可见。
医生给何文陌做检查的时候,沈曼往窗外看了眼。
再回头时,对上了何文陌的眼睛。
他不好意思的移开,去看床尾。
沈曼走过去,帮他拉一下被子,“好点了吗?”
何文陌嗓子还是干涩的,声音有些沙哑,“你……都知道了?”
他指自己的病情。
心理问题并非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但患者一般都不希望被人发现,对何文陌来说,他最最不希望沈曼发现真相。
沈曼身边有季寒城。
那个男人无论哪一方面,都完美的无可挑剔,跟他站在一起,绝大部分都会相形见绌。
心理有问题,更加赠了何文陌的无力感。
在沈曼眼里,他或许将被列为“弱势群体”,甚至不再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和沈曼相识那段时间,他已经不再需要看医生来辅助睡眠,他一度以为自己痊愈了。
没想到……
现在反而恶化,到了药物都快要压抑不住的程度。
何文陌在被子里的手,攥成了拳头。
哪怕在季寒城面前,他也没有此刻的压力。
沈曼倒了杯温水,递给他,“知道什么?你在家晕倒了,医生说你是神经过度紧张导致的昏厥,现在呢?还好吗?”
何文陌诧异,他一手握着水杯,目光在微微晃动的水中荡漾开,“医生……这么说的?”
“是啊,不然呢?”
沈曼坐下,挑了个最大的橙子,拿水果刀划果皮,薄薄的果皮被利刃划开,露出鲜美的果肉。
何文陌出神,“不……没事。”
他闷声喝了一口水。
医生没有告知沈曼病情吗?
他在这家医院看过病,难道没有留下病史?
沈曼把橙子一片片分开,放在果盘里,捏了个叉子,“吃点水果吗?很甜,我尝过。”
何文陌还是愣愣的,他叉起一块,机械的填入口中,没品出什么味道。
“你一个人在江都吗?”沈曼随便找了个话题跟他聊。
关于家人,沈曼还没问过。
何文陌咽下橙子,有了水的滋润,嗓子终于不再难受,“不是,我父母也在,我们不住一起,他们退休以后,不住市区。”
“郊区的风景好啊,空气也好,最适合退休以后舒舒服服养老,市区噪音污染严重,又不舒服,没意思。”沈曼边吃橙子,边聊。
她动作自在,不做作,不虚伪,很率真。
何文陌嘴角上扬,“还想问什么?”
沈曼弯着眼睛,“学长家里就自己?兄弟姐妹有吗?”
何文陌摇头,“跟你一样,我也是独生子,不过我有堂兄,他们很早就移民去了加拿大,都结婚生子了。”
原来这样。
所以何文陌身边没有亲人。
沈曼有点担心,万一哪天他再忽然晕倒,可怎么办?
他需要一个二十四小时的助理。
“学长,那什么……我想着,你其实可以找个保姆,帮你收拾家务,做饭,打扫卫生什么的,你平时这么忙,回到家还有心情做饭吗?”
“你怕我再晕倒?”
沈曼笑,“就算是吧,这次还好我机灵,万一下次……是吧?”
何文陌张口,想说“能让我晕倒的只有你”,但这句话,只在他心里绕了一圈。
“好,我找个保姆。”
沈曼担心他敷衍,主动介绍,“我给你找吧,我知道几个家政公司,他们有素质特别高的保姆,你想要多大年龄的?有什么要求?还有喜欢吃什么口味的饭菜,我帮你精准定位。”
何文陌哪里是需要个保姆。
他那个空荡荡的房子,等待的是个女主人。
只是……他理想中的女主人,用无可能了。
何文陌很好说话,“没什么要求,你看着选吧,我相信你的眼光。”
沈曼也不推辞,“行,交给我。”
何文陌一恍惚。
仿佛……沈曼说这句话时,是他的妻子,贤惠的打理家务事,跟他商量着家里的添置。
这一幕若是发生在家里客厅的沙发上,还是多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