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王娜是什么心情?
她看着那把悬在两人之间的武器,拉了保险的扳手,只要她叩击一下,郎岩的命就是她的。
或者,她可以选择在他四肢上射击,废掉他的双腿双臂,把他变成彻头彻尾的废物。
她可以任意摆布。
但是王娜楞在那里,心里翻滚着多少年来的痛苦和仇恨,却没有勇气去接,她宁愿相信是愤怒让她浑身颤抖,没有力气争竞。
她眼睛很痛,好像有一颗子弹射穿了视网膜,血肉模糊。
其实流出来的液体,是她的眼泪。
早已忘了哭泣滋味,忘了被泪水滋润的滋味,王娜哭的没有声音。
她抖着肩膀,锁骨收缩,情绪在风中摇摇欲坠。
“郎岩,你不是个东西!”
郎岩望着他,猩红的眼睛里都是血丝,“对不起,都怪我,我辜负了你,还害死了咱们的孩子,都是我的错,你想怎么惩罚我都行。”
他完全豁出去的态度,已然把生死当成了赎罪的祭物。
倏!
王娜忽然双手拽住他的领子,将他拔起来,她手背上青筋暴起,四目相对中,两团火焰要烧毁郎岩的脸。
“呸!”
人在极端的愤怒中,其实骂不出什么狠话,甚至连说话都找不到重点,所有的情绪,只能浓缩在几个单音节里。
郎岩沉默接受她的讽刺,悲凉的脸上,都是歉疚,“对不起……”
嘭!嘭!
王娜卷起拳头,对着他的脸左右给了两拳。
她用尽了力气,拳头擦着他的脸撞过去时,能感觉到男人的颧骨轮廓,从两腮的肉到骨头。
郎岩当即就嘴角流血,鼻腔的热流也随之涌出,红肿的脸上,蹭上了厚厚鲜血。
他花了几秒钟时间让自己适应轰鸣的大脑,一开口,口腔里的血腥味冲出来,他咳了几声,“对不起。”
王娜仰头,眼泪更疯狂的流出来,“对不起?呵呵,对不起?”
面对这样的郎岩,她竟然有些无能为力,不知道如何是好。
她该拿他怎么办?
不能杀了他,打残他,意义又在哪儿?
失去的,永远都不会回来,已经造成的伤害,也不能逆转。
她在那里苦笑,笑的两眼都是泪。
郎岩心里撕扯的疼,他双手迟疑着,慢慢的,抚上她的上臂,“别哭了,你眼睛不好。”
数年前,王娜遇到过一次火灾,眼睛受伤,后来很长时间都无法适应光明,一有刺激就流泪,流泪再次加重病情。
郎岩为他调理了几个月,才康复,但后遗症就是不能哭太多,不然还会损伤。
王娜不轻易掉泪,也跟这个有关。
久违的一句话,扎进她心里,“就算我瞎了,跟你有什么关系?!”
郎岩没思考,“我治好你,要是治不好,我就挖出自己的眼睛给你。”
隔着一层厚厚的泪雾,王娜没看清郎岩的脸。
后来……王娜忘了他们是怎么分开的,她游魂一样坐在车上,开着开车,把开到了郊外一个景区,在景区门口枯坐了一天。
“娜娜阿姨?”
安好迟迟没再听到她说话,大眼睛认真看她的表情,才发现王娜处在跑神的状态。
王娜如梦惊醒,“嗯?怎么了?”
小安好弯着眼睛笑眯眯的,“我说娜娜阿姨今天香香的,还甜甜的!”
王娜揉她的小脑袋,她头发细软,在掌心里痒绒绒的,“小机灵鬼,这些话都是跟你爸爸学的吧?你爸平时在家,是不是经常夸妈妈?”
小安好小手捂嘴巴,不好意思的模样,“爸爸说妈妈是世界上最最好看的人,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夸。”
王娜往厨房望过去。
沈曼在杀鱼,腰间系着围裙,袖子撸到臂弯,头发随意扎了低马尾,耳边有一缕溜出来,悬在脖子那里,大概鱼鳃不好扣,她手势很粗野。
然后,满手掏出一把嫣红的内脏。
额……
世界上最最好看的人?
嗯,是挺好看的。
——
次日,沈曼和季寒城如期飞往纽约。
去机场路上,季寒城还在逗她,“沈小姐不是不需要陪同吗?现在是什么情况?”
“听季先生的意思,好像不是很乐意,那我把你送回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