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曼道,“死者为大,这是起码的尊重,我当然要来看看。”
季朗坤隔着茶杯边沿,余光瞥她,“既然来了,家里的琐事,你看着处理,我没那个精力。”
沈曼纳罕。
怎么个意思?让她管家?
管家意味着主动权,话语权,意味着正式成为家里的一份子。
季朗坤又打的什么算盘?被林岚的死亡刺激到了?
沈曼露出天真茫然的神情,“我不是很懂,您说明白点。”
季朗坤知道她装傻充愣,倒也配合,“林岚一走,家里的大事小事,都得我插手,忙不过来,你盯着吧。”
跟沈曼理解的一样,他在移交权力。
可是,未免太搪塞太随意太看不起人。
你说不承认就不承认,现在想让她进门,就这么不明不白的一句话?糊弄谁呢?
搁在以前,沈曼都不肯委屈自己,何况是现在?
素净的小脸上,是淡淡微笑,堪称温顺大方贤淑得体,“恐怕不合适吧?季夫人的权利,怎么说还要交给季家的女眷打理,我算什么?”
季寒城也端起桌上茶水,低头时笑的不做声,却深到了眼底。
季朗坤沉着脾气,面上是一片平静,语气里有几分不似作假的悲凉,“林岚的死,让我看清楚许多事,趁活着,少点遗憾,不要等来不及的那天再后悔。你和寒城既然真心相爱,我就算想阻止,也挡不住,年纪大了,不想插手晚辈的婚姻。”
沈曼心想着,季董事长还挺会给自己找台阶下,以林岚的死为借口,把死局给盘活。
连死人都利用,够狠的。
林岚是不知廉耻是可恶,但比起来季朗坤的虚伪,其实挺可怜的。
沈曼忽然很同情她。
“季家的门槛,我不敢高攀,季董事长有什么需要,作为晚辈的,能帮就帮,我和林女士也算是故交,她不在了,于情于理我都得出个头。但管家,还是交给家人里比较好,回头万一少了什么缺了什么,我怎么解释?”
季朗坤冷冷淡淡的看着沈曼。
想到一个小时前的电话。
顾汉阳的联系方式他早就存在手机里,只是两人没联系过,贸然看到跳跃的备注,他不是没含糊。
“顾老?”
那边的顾汉阳,先是客气的宽慰他一番,说一些死者为大,生者节哀的话,然后进入正题,“季总,咱们都是老熟人,有些话,没必要兜圈子,我打给你,是为曼曼。”
季朗坤靠在椅背上,看窗外落下西方的夕阳,不气不笑,“顾老的意思,我有点听不明白啊,沈曼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顾汉阳一笑。
那笑声里,是对他虚伪的挑破。
“曼曼当年为何嫁给寒城,我了解过,两个孩子走的多少弯路,我也不是闭目塞听的局外人,当然也清楚,其中有你的多少功劳,不必数了吧?”
季朗坤便笑,“顾老这么说,的确是我的疏忽了,我一向不怎么插手年轻人的事情,沈曼和寒城结婚也好,闹矛盾甚至闹离婚,我都由着他们,儿孙自有儿孙福,做父亲的,总不能横加阻拦啊。要是哪里需要我出面的,你直说。”
都是人精,惯会绕圈子。
顾汉阳道,“季家靠什么起家,是黑猫还是白猫,我不知道?”
话题严肃了,兜圈子行不通,季朗坤扯扯嘴角,“顾老这话严重了。”
“呵!严重?比起来我外孙女的幸福,没什么严重的!我提醒你一句,以前我在外面不过问江都这一篮子事,你怎么做都行,现在当着我的面,你再动她试试?”
季朗坤手指卷起,搁在桌上,“顾老别动怒,一家人没有说不通的理,玩会儿沈曼和寒城来雅苑,我当面跟孩子们谈,贱内刚走,家里乱成一团麻,就剩下曼曼一个女眷,不光寒城跟孩子们离不开她,偌大的季家,也得她辛苦操持。”
顾汉阳今天的电话,主要是敲打提点他,季朗坤是聪明人,拎得清,不需要戳的太重。
“曼曼识大体,能忍能让,不爱计较。但是我脾气不好,肝火旺,年纪大了,更犟,万一哪天脾气上来干出点什么,你别怪我老糊涂。”
季朗坤笑道,“顾老老骥伏枥,宝刀未老,就算我糊涂,您也不会。”
此刻,面对满脸纯真的沈曼,再想想顾汉阳四两拨千斤的威胁,季朗坤只觉得有一股浓烟在心口鼓动,快烧起来。
“别说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