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一张桌子的距离,只有几十公分而已,可是从周佑霆的视角去看沈曼,好像中间是一道万丈深渊,她说的每个字,都在把深渊扩大加深,将他推开的更远更彻底。
周佑霆摁住心头的热血,紧握着咖啡杯手加大力度,藏在衬衣里面的手腕爆出一道道青筋。
后悔自己为什么要约沈曼见面。
明知道她会说什么,却还是没忍住。
他是不是疯了?是啊,要不是疯了,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自取其辱?
“都是陈年旧事了。”
沈曼看他神色反常,好像在极力克制什么,暗暗思忖,周佑霆对林岚用情真有那么深吗?竟然到了快不能管理好情绪的程度。
“我跟她交集不多,但抛开个人恩怨,其实林岚是个好女人,她对你的专情痴情,或许比你看到的想到的都要多,虽然你们没能白头到老,至少彼此有过最珍贵的回忆。”
如果不够深情,怎么会冒着被季朗坤撕成碎片的风险私会情·人?
周佑霆只恨杯子里是咖啡而不是烈酒,只会越喝越清醒,清醒的听到她在说别的女人,“没错,她是个好女人,我们在一起的那些日子的确很幸福。”
沈曼都那么说了,他还能怎么解释呢?
旧曲重弹,怎么能有当年的滋味?
只是个中缘由,已经无需对任何人说罢了。
沈曼抿一口苦涩的液体,加了糖和奶,还是很苦,“你想不想送她最后一程?”
周佑霆拧起了眉头,“你邀请我参加葬礼?”
“嗯,林岚的葬礼是我在操办,宾客也是我和寒城一起拟定的,邀请了不少商界的人,元华本就在邀请之列,但是考虑到你们以前的交情,我怕你不想露面,所以还没给你寄帖子,你要是不介意,不如送她走完最后一段路。”
周佑霆没动静。
知道林岚死因的那一刻,他心里有过短暂的失落,可感觉不到疼痛。
他抽了一晚上的烟,把自己灌的半醉,半梦半醒的跟林岚做了最后的道别,也算是把这段拉扯了数年的关系彻底画上句号。
谈不上多难过,只有淡淡悲凉。
为她,也为自己。
对面的人用沉默应对,沈曼又说,“林岚一走,最可怜的是季凌辰,那孩子虽然生在季家,周围都是随便他差遣的佣人,钱更是不用发愁,可那些东西怎么比得上自己的亲生母亲呢?林岚生前的朋友很少,家里人也没联系到几个,你要不要去看看那个孩子?”
难道周佑霆不知道季凌辰的真正身份?不应该啊。
迟迟的,他问,“那孩子……还好吗?”
沈曼想到和季凌辰见面的种种细节,摇头,“不太好,辰辰比同龄人早熟,很隐忍克制,但他毕竟才十二岁,承受能力有限,不表现出来反而更容易出问题,他要是能痛快的哭一场发泄发泄,我反而放心,可是他现在闷闷的,什么都不说,真让人揪心。”
周佑霆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我还没见过他,不知道他喜欢什么。”
“辰辰不缺礼物,缺的是陪伴,他内心其实很孤独,你到时候陪他聊聊天,说说他妈妈以前的事情,或许能帮孩子快点走出来。”
周佑霆吞下一口咖啡,嗓子里又涩又苦,“沈曼……”
一句话在心里颠来倒去,想说却没有勇气。
以沈曼的聪明和人脉,她是不是知道了辰辰的身份?
不然为什么旁敲侧击都围绕孩子在说?
沈曼等了一会儿,没听到下文,“有什么我能帮到的,你随时联系我。辰辰小时候跟我很亲,只是长大后性格变了,跟我有点疏离,也可能是我离开江都那五年,发生了很多不知道的事吧,但辰辰心底里是个懂事乖巧的好孩子。”
周佑霆紧握右手,“谢谢你。”
就算没戳穿最后一层伪装,周佑霆也听出来了,沈曼知道。
她不说,是为他留有余地,更是给季家留个体面。
——
下班后,沈曼去了一趟医院,魏清扬术后恢复的比预期还好,修整一周就能出院。
“怎么没看到夏律师啊?人家没来看你?”
魏清扬一张老脸挂不住,罕见的尴尬道,“她手里案子堆成山,哪有时间陪我在医院耗着?”
沈曼抚摸桌上的插花,新鲜的花束一看就是当天送来的,插出了花艺水平,肯定不是护士代劳,“夏律师多才多艺啊,好羡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