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玄律走进刑天住的洞穴时,他怎么也不能相信眼前的这一切是真的:入目是白花花的耀眼的一片雪白。定晴细看,看清那雪白全是人体。
勉强避开这些人体看清地上铺着的全是虎皮,上面散放着的全是夜明珠,光华夺目,熠熠生辉。在雪白的人体堆里,横卧着一个赤身裸体的壮汉,正享受着不知几个雪白人体的按摩。
眼睛适应了洞穴里的光度,见这些人体几乎都是身无片缕、一丝不挂的少女的胴体。她们正然睁着表情各异的眼睛盯着他看。玄律觉得她们全像一个个怪物,不像猴子也不像猫或者什么鸟,而更像一群白毛的大老鼠。
他甚至连欣赏她们的勇气都没有,目光终于回到了那横卧的壮汉的身上。壮汉的头枕在一个裸女的怀里,他身下还压着两个趴伏的裸女。他浑身长满细密的黑毛,无比硕大的脑袋满是乱蓬蓬的头发,赤红的脸膛,鳄鱼般的大嘴,塌鼻子至少有正常人两个大,闭着眼睛,小指般粗的浓眉斜插入鬓。舒展的肢体上正然按摩揉捏的纤手也不知有多少双。
“刑天!我来了!”
玄律终于沉气发力狂吼出声。
黄姖没陪他进来,他不知道她为什么不陪他进来。他当然也不需要她陪着进来。
胴体堆中的刑天眼睛慢慢睁开了一条细缝,从那细缝中射出两道阴寒逼人的精光。
半天,头下的裸女才扶他坐直了身子。他这才完全睁开了这双比鳄鱼眼还狰狞可怖的凶眼。眼睛一睁开,身旁一个裸女已经到了他怀里,懒洋洋地道:“她就是你的含翠。”
玄律虎躯剧震,认出刑天怀里的裸女真的是含翠。
刑天又懒洋洋拉长了声音道:“让他看看灵素吧。”
两个裸女抬过来一个被兽皮盖着的尸身放到玄律的脚下,退到一旁。
玄律弯腰掀开兽皮,神色一凛,下面是一具烧焦的尸首,惨不忍视。
刑天的声音又响起道:“她不笑我也许还能忍些日子,可她心里有了别的男人,叫我一刻也不能忍!所以她的死不能全怪她不笑,更应该怪你的出现!”
那岂非灵素是因自己而死?!玄律的拳头已经握得咯吱吱直响,胸膛里燃起熊熊的报仇的烈焰。
刑天又道:“行了,我可以和你打一场!看在黄姖的面子上,明天我去找你吧。黄姖把含翠给我送来,就是求我和你打一场。你把含翠带回去吧。”
“呼”的一声,含翠的胴体离开刑天怀里,横飞向玄律。玄律本能地抢步上前双手接住,不虞那胴体上贯注了刑天的真气,冲撞得玄律后退数步,一屁股坐在地上,怀里还抱着含翠的胴体。胸膛内一阵气血翻腾,差点要喷血,强自压下。滋味颇不好受。
他挺身站起,想把含翠放在地上,再为她穿上衣裳;但含翠胴体绵软如泥。心头一凛,怒目刑天吼道:“你把她怎样了?”
刑天阴森幽寒地一笑,道:“你看不出她已经脉寸断,连浑身的骨头都让我捏碎了吗!”
玄律捡起地上盖着焦尸的兽皮往含翠胴体上一裹,抱着,狂奔而出。
他一口气狂奔回山谷里自己的洞穴,把含翠放在地上,抖开兽皮,双掌压在她的胸前,把两股真气贯注进去。
含翠的身子尚有温热,他不相信她已死了。他要救活含翠,就算她永远这么躺着不动也好。
两股真气贯注,含翠真的悠悠醒转。
他猛的又摧动内力,终使含翠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含翠!”他含泪大喊,喜不自胜。
含翠嘴边绽开一抹惨笑,艰难地道:“哥,我就等着能再看你一眼……”
“我一定救活你!你忍着些,我去找我师父,让他……”玄律话未说完,含翠已经闭上了眼睛。她真的只看了他一眼。这个为他送了四年多饭,对他情深意切,生死相恋的少女如花的生命就这样凋谢了。
这一刻玄律知道了什么是一个人真正的痛苦与悲哀;知道了这个世界原来如此充满了罪恶。
他把含翠用兽皮卷好,又把那两个野梨放进去。然后,他颓然坐下,一动不动地看着这兽皮卷,任凭泪水潸潸流下。
傍晚,蚩尤来了,他在玄律身旁坐下,半天没说话。还是玄律先开口道:“刑天答应了,明天和我打。”
他眼里已经没有泪水,有的只是心中的仇恨。他的声音也极为平淡,只因他已把生死置之度外。
依然不看蚩尤,接道:“是黄姖把含翠给刑天送去的,我还是看错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