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雨来的很突然,后半夜的时候院里的那颗桃树被吹得沙沙作响,阿荣一夜辗转,睡梦中恍惚听到了很多不同的声音。
有欢呼有哭声还有细微的呼喊声,可是等到他睡醒起身坐在床沿的时候,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听见了什么。
窗外的雨没有丝毫停下的迹象,但是已然没有夜里落地就能溅起一层薄雾般的磅礴。
这一夜睡得昏沉,他坐在床边了好几分钟才缓了过来,踏过庭院,一地狼藉,只剩下几颗孤零零的桃生还在枝头瑟瑟发抖。
今年这桃树算是废了。
他心想着,门口传来了父亲的声音。
“荣。”
父亲叫唤了一声是作试探。
两人前几天刚吵了一架沉默至今,阿荣想要继续上完大学,而荣父则想他快点回家一起帮忙田里的事情。
老的骂小的不知羞耻,小的骂老的为老不尊。两人僵持了三天,夜里阿荣都会在母亲的灵堂前痴痴得跪坐许久。
母亲离世以后这家里的两个男人都性情大变,荣父本是那种憨厚老实的田野中农夫,家里的女主人去世了以后像是挣脱了一副束缚的枷锁,戒了三十几年的烟酒重新沾染了上来。
那个老实男人满脸酒气的冲进村里牌室的时候,所有人都以为他是丧妻之痛所致,但是没有想到这一夜之后,又是无数夜。
而阿荣,也一头钻进了镇上的网吧,不分昼夜,宛若其父。
荣父神情疲倦,满眼血丝,看上去又是一夜没睡。
“嗯。”
阿荣轻声应和,态度也一改之前的强硬,说到底眼前这个皮肤黝黑满脸沟渠的男人始终是自己的父亲。
“昨晚有赢钱么?”
“嘿嘿,昨晚可不是赢钱这么简单。”
荣父一听到钱这个字,整个人的精气神就变了,一点都不像是一宿没睡的人,眼底更是收不住的兴奋。
“昨天半路捞了两个掉在沟沟里的娃娃,给他们送到镇里的医院我本来想走,但是那女娃娃叫住了我,让我帮着去买了一点食物用品之类的东西,我看她那出手阔绰的样子不像是山里孩子,忙前忙后了一宿,早上的时候你猜怎么着,那女娃不知从哪里拿了两万块钱,说是酬谢!”
荣父越说越得意,从自己脏兮兮的烟盒中摸出一根点上,随后才不紧不慢的从自己的怀里抽出那抱了一路的红色塑料袋,往桌上潇洒一丢。
荣父抽了一口,脸上是止不住的享受。
阿荣拿起其中一捆打量了起来,没有连号,袋子里还有银行取钱的票根,上面还用歪歪扭扭的笔记写了两行小字,他没有细看。
因为他的注意力全在这厚厚实实真真切切捏在手里有足以救命分量的两万块。
可是这份短暂的激动过后,他的神情却意外的复杂。
这笔钱的确可以解决这个家庭眼下的燃眉之急,还清家里债务的同时可以够他上完学。
可是他这十几年来受过的教育和心底的良知骨气告诉他,这块雪中炭,太过烫手。
烟的味道很刺鼻,带着很浓的辛辣,这种这种烟草地里捡的边角料,劣得烧嘴。
母亲刚离世那几晚阿荣把自己关在房间,门外是荣父夜夜抽日日咳地强忍悲伤。
阿荣看不清父亲脸上的表情,那充斥着满屋散不去的烟像是把两个人都隔了起来,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不明白我想说什么,短暂的五分钟沉默后两人还是开口了。
“荣...其实...”
荣父显然底气不足,这段博弈中犹豫就会拜了下风,明明是先开的口,却被晚一秒开口的阿荣打断了。
“这笔钱,我们不能要。”
阿荣的神色如常。
荣父不知道是真的呛到了还是装的,咳嗽了两声后面色不悦的掐灭了烟。
“娃娃,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老爹我去你三叔的地里像头牛似的犁几年的地都拿不到这么多!你可要想清楚!这笔钱你要是推掉了,那你的学校我肯定是供不起的。之前让你去申请贫困补贴你也没拿到...你这娃娃现在要逞这种大义...你这不是...”
脑子有问题这几个字荣父没有说,是因为想给自己这不懂事的儿子一点面子。
阿荣真的很讨厌自己父亲的这张嘴,不仅口无遮拦就算了,还能频频戳到自己的痛点。
这贫困生的名额他不是没有去争取,原本以为以自己在校的绩点和家庭情况拿下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