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伯撑着地面的手发力,指甲狠狠抠着地面,晶莹的泪珠混着还没干涸的血液从脸上滴落,他紧紧盯着闻人怀,只觉得喉咙发涩。
“十年前,家中幼子走丢,是您亲自将他找到送回家来。”他哽咽,“还有七年前,我上山打猎时不慎跌下悬崖,将死之际,也是您御剑而来将我救起,又赠我救命的丹药。”
他抹了把眼泪,将脸上弄得一团糟,腰却弯了下去,仰望着闻人怀的头颅也低了下去,额头触及满是血污的地面,他的声音才再次响起。
“您是我一家的恩人,是我见过的最心善的仙人。”他说,“但是,如果我那孩儿回家的代价是死于邪魔之手,我活命的代价是亲眼看着他被虐杀而死,那我,我还是宁愿他并未回家,宁愿我死在悬崖之下。”
他紧紧握着拳头,狠狠砸了几下地面,泣不成声:“我父母早逝,妻子在诞下孩子后去世,我这一辈子,就这么一个亲人了。他们,他们将我带至家中,抓着我的脑袋——”
他崩溃地大哭,浑身颤抖得厉害,“他们要,要我,要我,亲眼看着我那可怜的孩儿,是如何受他们侮辱,如何,被他们折磨致死——我越恨,他们就越高兴,我的孩儿,他就越难受”
他难以再回想起那晚的细节,只在头疼欲裂中,看见了他那为了救他的孩儿,跪在邪魔脚下,仍由他们凌辱折磨,看见他疼得痉挛,看见他浑身涌出的鲜血,看见他将死之时对他伸出的手,听见邪魔恶劣的笑声,听见孩儿的痛苦的叫喊声,听见他遍体鳞伤仍在求那群邪魔放过他的爹爹。
他知道他越恨邪魔就越兴奋,他的孩子就越痛苦,哪怕他藏得再好,哪怕他努力在笑,他们总能察觉他恨意,他竭尽全力要自己不恨,可他根本就控制不住漫天的恨意。
他好恨。
他好恨啊。
恨这群残暴的邪魔,恨无能的自己,恨将他引诱至此地的闻人城主。
他跪倒在闻人怀面前,这位昔日得万民敬仰的城主如今在他眼里看上去面目可憎。
他好想像杀那些邪魔一般杀了他。
可他却偏偏又是他的恩人,他和他那可怜孩儿的命,都是他给的。
他的额头紧紧抵着地面,双拳紧握,怎么也起不来身。
他身后同样有百姓泣不成声,他们有的因为虚弱瘫坐在地上,有的因为才杀了邪魔浑身血迹,有的面色苍白,站在原地看着这边的情况。
江虞敢保证,她肯定是在这些人脸上看见了恨的。
散落的兵器就在他们脚下,却没有人捡起它们对准闻人怀。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不断有人追问,闻人怀的表情没有一丝变化,他安静地站在元衡他们的包围圈里,一言不发,任由周围人声嘈杂。
直到有人从人群后走出。
闻人怀的神色才有所变化。
那两个相互搀扶的姑娘一起绕过人群,向着江虞他们走来。
闻人怀立即就想过去,被魏叙一个闪身,再次拦住了他的去路。
“让开。”
闻人怀皱眉道。
魏叙嗤笑一声,往身后一看,江虞已经主动往那两人那边去了,他收回眼神,向还倒在地上的老伯和那些质问他的百姓的方向扬了扬脑袋:“你还是先回答他们的问题吧。”
闻人怀不管不顾,手中凝聚灵力,威胁道:“让开。”
魏叙冷笑,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又往身后看了一眼:“那是尊夫人吧,我觉得你现在与其假惺惺地担心夫人如何,不如收回心思回答问题?”
“让开!”
闻人怀直接出手,灵力直接冲着魏叙的面门而去。
魏叙坦然站在原地,岿然不动。
闻人怀身体虚弱,实力比之之前本就大打折扣,再加上魏叙身上也有江挽魔尊他们给的防身法器,是以闻人怀自以为可以吓退魏叙的这一击,其实对他一点作用也没有。
魏叙嘴角噙着嘲讽般的笑意:“城主觉得,对夫人她们来说,是愿意见到兜里揣着各种救命丹药的江虞呢,还是你这位将她害到如此境地的丈夫?”
闻人怀被他身上的法器逼得后退了几步,再次进入元衡和桑阳的包围圈里时才堪堪站稳脚步,嘴角也因为他这一番动作而溢出鲜血。
他直接将口里的那股腥甜咽了,抬起袖角擦去嘴角边的血迹,往夫人楚青月那边看了一眼,却并未得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