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思齐光脚站在院外,穿着单薄的月白色银丝暗纹团花长袍。
“哎呀!你怎么穿的这么少,不是病还没好吗?快来人扶公子进屋!”
众人站在一边,敛声屏息,踌躇不前。
“玉饴,你拿了鞋靴大氅来,快给公子穿上。”
“是!姑娘!”玉饴紧忙从旁边的人手中接过靴子和衣物。
“无需你费心,你走开!”枝思齐把衣服扔出去,双手交叉于胸前,揉动双膀,目光如炬,怒视着我。
“和姑娘,驸马让您进去呢。”父亲身边的广非公公前来传话。
“公公稍待。”我礼貌回应。
捡起地上的衣物,轻拂去灰尘,为枝思齐披上,他皱着眉头,手掌挡在身前,抗拒我的触碰。
我正视着他,他浑身颤抖,冷汗淋漓,我闭上眼睛叹了口气,将衣服抛在他身上。
“傻不傻!你现在抗争的不是我,是你自己的身体以及外面为你忧虑的母亲,还有这么多因为你病情恶化而即将受罚的日夜陪伴在你身边侍奉你,照顾你的人!”
他耸着肩,布满血丝的眼眸伶俐而冷冽,双手放在身后,一只手抓着另一只手的手腕。
“我先进去啦,你继续自己在这里扭捏吧?”不等看他回应,我已回首一笑,示意广非公公引我入内。
枝忆安静静地坐在案几前,他还穿着上朝时的朝服,正襟危坐,手握一支墨黑如玉的毛笔,全神贯注的挥洒自如。
“爹爹有事找女儿啊。”我奔向他,搂住他的脖子。
他眉眼柔和,将笔放进笔洗里清洗干净,把笔捋尖,挂在笔架上。不疾不徐地松开我的手,站起身,俯瞰楼下一派喧闹,脸上云淡风轻的浅笑,神情看不出一丝端倪。
“和儿长大了,也该懂规矩了。”
我嘿嘿一笑,握住他的手:“老爹,可是你罚枝思齐在院子里站着的?”
“他无礼待你,爹爹替你出气。”语气毫无波澜。
(哇哦~好像对我很好的样子。冠冕堂皇!还不是因为当时还有皇孙和芑郡主,哪是给我出气呢。)
心中暗自腹诽着,面上却洋溢着喜悦,“不妨事的,他身体不适,情绪欠佳,我这做姐姐的自然是不与他计较的。”
“往昔未曾见你热爱读书,为何一入了宫,便见天儿的往藏书阁钻那?”他嘴角微微弯了弯,似乎在笑,笑意尚在,却没笑到眼睛里去。
“女儿对制香感兴趣,这不是想着皇宫内的书,那可都是世间孤本,故而壮了胆子,偷偷溜进去看看。”我诚恳的回道。
“那何时又与知许殿下交好了?还打扮成太监的样子,成何体统!”他忽然生出几分怒气,单手叉腰,拔高了音量。
“爹爹别生气啊,您知道吗,我跟知许殿下还挺有缘份的,小时候就认识了呢!你还记得吗?有年中元节,您带我参加丧礼,逝者正是他的外祖父,我当时还送了他一串余念哥哥编的茉莉手串呢……”
“住口!你一个小姑娘家家,懂得缘分是何物?”未等我开口,就被他打断,他的脸颊也因为怒气染上绯红。
“这又怎么啦!是您问我什么时候与他相识的,我便如实回答而已啊!”
“和儿!你入宫的责任就是伴读,切莫涉及其他。”他背过手去,语气威严,充满压迫。
“我也没干什么吧!女儿也得有结交朋友的权利吧!您还发脾气呢,您都不知道,入宫的第一日,就被那个侯府千金克扣了餐食,被她好一顿羞辱呢,女儿连饭都没得吃,您却置若罔闻……”我径直坐在地上,双手掩住眼睛,身体簌簌轻颤,张大了嘴巴,放声假哭起来。
“哎呀!你这是……哎!地上寒凉,你快起来!多大了,还耍小孩子脾气,这样撒泼。哎!你叫爹爹如何是好啊?”他伸手扶起我,将我搀到座椅上。
“爹爹并非对你不闻不问,你不是每日也没饿着肚子吗。”
“爹爹刚刚厉声呵斥我,吓到和儿了。”我使劲揉了揉眼睛,试图使其红一点,并假装用衣袖拭掉眼泪,吸了吸鼻子。
“爹爹跟我们和儿道歉,乖!和儿在宫中,无需惧怕,爹爹自会为你料理妥当一切。”
我怔怔地注视着他,揣摩他言语的真实与否,这温柔之中,又藏有多少权谋算计。仿佛自初见他的那一刻起,我仅是在诠释好他的女儿这一角色,对他始终难以信任,总觉得他对我的种种关爱,皆藏有不可告人的动机。于是,我仅能虚情假意地与他亲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