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是个好兆头。可你走后这年头,不见好兆头,却见老对头:田地里像村长、屯长、家长一样,长出了喷药药不死、洒毒毒不灭的各种各样原有的和新生的害虫。各家长带领各户劳动力,在农作物基地进行没有硝烟的歼灭战,在虫口下夺粮,终究还是没能敌得过害虫这些天敌,粮食收成有所减低,各家各户只能从集市上买来白面满锅煮,大人小孩可解开裤带吃,但大米饭就少之又少,几乎很难吃得到。也像你在世时一样,逢年过节时才得吃。所以,给你带来的这碗大米饭,不知我多少次从孩子那嘴中抠出来攒着的……”
刘可民又对王飞嫂把盏相邀,共话桑麻:“你走后这年头,村里没啥大变化。唯一能足以慰籍你的变化,就是你走后国家又修通了可可西里几个山坡的通屯公路,把几个村屯有机地相连了起来,交通可方便了……”
酒过三巡,南哥已把该向爱嫂禀报的“国事”禀报完毕。接下来,该汇报的应是“家事”了。
刘可民咕噜地喝下了一大口酒,对天喷了一口气,说:“飞啊,女人不能贪酒,贪酒乱性。你在那边也要操守妇道。所以,酒过三巡后我不再请你喝,你也不要再喝!”
刘可民略歇了一会,又咕噜了一口,抹嘴后,说:“这里得说我们的家事了。咱家事啊,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问题。咱那几十亩的大乌园啊,我料理得过来——挑担施根肥我不比别的男人差;修枝剪叶防虫害我是技术里手;男人的重活累活我做得来,女人的细活巧活我也照样不甘下风……”
说到这,刘可民咧开嘴无声地笑了又笑。忽然,他好像想到了什么,停住了无声的笑,神秘地问起王飞嫂:“飞啊,那天你听到你那个牙崽大声地哭叫呼喊你了吗?是不是他那惊心动魄的呼喊声扰了你的清梦?我得向你赔罪。那天早上十点钟光景,我煮了一锅面条后,就去菜园里摘菜,顺便拔除几根杂草。才摘一把菜到手上,就听见我们那个牙崽猛地夺步冲开篱门跑出屋,边跑边用两只小手拍打着赤裸裸的胸膛和肚腹,并大声地哭叫‘妈啊妈呀妈啊妈呀’。我以为发生了什么不测,飞奔过来。你说发生了什么?原来我们这牙崽一大早脱个精光就玩泥巴去,等到肚子咕咕叫后才记得猛跑回锅底找饭。一进门看见灶上有面条,也不管冷热,扛碗便舀,一个劲地往嘴里拼命塞。一口热面烧得他不知往外吐好还是往肚里咽好,情急之下,他往里用劲猛吞了,那口热面一路烧去,烧得他拍胸打肚跺脚顿足妈啊妈呀地嚎个不停……”
“哈哈哈,哈哈哈……”刘可民说到这,不禁大声地笑了起来。
临了,太阳也已西去。刘可民对王飞嫂说:“飞啊,我知道你累了,累了就在此好好地休息吧。家里的事,我会料理妥帖,你不要记挂。孩子读书的事,我省吃俭用,一定让他有书读,让他读得出人头地!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你一定要保佑我身体棒棒的,无病无灾,犹如年年十八岁,岁岁力过虎!你保佑好了,明年我保证杀只鸡来给你做清明!”
“三月到清明,扫墓人梭行。我家儿子小,我自扫妻茔。”
夕阳下,山歌嘹亮地放浪在山谷上,刘可民一步三摇地下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