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人鬼情未了
1996年的清明,刘可民在给爱嫂做清明时,他如此禀报飞嫂:
村中坳口那棵千年大树――凤凰树,它老了,枯萎了,站不住了,一夜之间轰隆隆倒下了。
千年老树走了,看来要变天了……
1997年的清明节,刘可民在爱嫂的坟前向飞嫂禀报:
飞啊,你生前在可可西里当妇女队长的时候,与那两个被现任队干称做“垃圾堆队长”的老队长,你们在那个艰苦年代,带领全体群众,收紧裤带勒紧肠子建设出来的四间石砌加火砖瓦房的集体仓库,按当时土地承包到户的规定,所有的生产队都在处理集体生产资料时,老队干们带领群众在处理完集体土地、集体耕牛以后,商量处理这个集体仓库时,曾有无房居住的村民,愿意出钱购置已经成为轻度危房的集体仓库,重新维修翻新加固后居住,但被几个现任队干,横加干涉,不给出卖。
这几个现任的队长信誓旦旦地说,全世界所有的仓库都被卖光了,可可西里的仓库也不能卖。留下来一是给后代做纪念,后辈们才知道老辈们战天斗地的丰功伟绩;二来呢,向世人展示可可西里才是最后一个生产队,他们的生产资料集体仓库还保存下来;三来呀,上面领导下乡下队工作时,还有个落脚点,能有个地方坐坐,方便吃吃喝喝什么的。要不然,上面来人的时候,到谁家去起锅蒸炒摆台招待?
老队长们见新队长说得头头是道,无奈地摇了摇头,“哎”地长长叹了几口气,任由几个新队长爱什么整就什么整了,拍拍屁股扬长而去。
后来,几个新队长带人在这个老队长们留下来的集体仓库里,搞了几年集体年终会餐,在里面做了几次上面拨来的各种救灾款救灾粮和救灾衣物后,就再也没有一只鸟到集体仓库里去拉屎过。
因年久失修,可可西里的集体仓库严重地出现了危裂,几个新队长也积极地往上面跑了几回,诉苦诉难地要求上面拨款来维修。上面因为没有这个项目的拨款,几个队长只能空手而回,眼睁睁地看着濒临倒塌的集体仓库任风吹雨打……
由于无人理睬,去年夏天风雨之季,可可西里这栋标志着最后一个生产队的集体仓库已经全部坍塌,埋葬了黄飞嫂你和两位“垃圾堆队长”及当时所有劳动者的血和汗……
1998年的清明节,刘可民在飞嫂的墓前禀报:
经过全体民旨民膏的共同努力,大家集资了每个人口500元,上级拨款60万元,老老少少齐出动,肩扛手拉齐上阵,终于把20千伏安的生产生活用电拉进了可可西里,点油灯点松支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1999年的清明节,刘可民对飞嫂说:
电拉来了,可可西里光明了,但人却少了九户。那是拉电时队长们通过我们收上来的钱,认识了上面的人,拉电后他们在队干们的带领下,摇身一变,变成了淹没户,异地搬迁安置去了……
2000年的清明节,刘可民告诉飞嫂:
去年七月发了一次大洪灾,政府给了每个人口发放三十斤大米救灾粮。救灾粮走着走着,来到可可西里的时候,队长心生一计,不按人头分配,而是按电表来分配,每个电表分得12斤。可可西里的总人口就有一千多,而电表每户一个,连带新分户,才有三百多个。你大儿子去领到的就是12斤大米……
……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转眼间时光老人的拐杖已点柱到了公元2006年。
今年的清明,刘可民已经不再觉得年轻,虽然有飞嫂的护佑,他终年四季没一刻半会的感冒咳嗽或头痛发热,但他举手投足间,渐渐地少了一虎九牛的壮实,他意识到了自己已经是日过中天向西去的夸父追日了。尤其是他看到了同龄人一个个作古去了,他真的越来越有了“夜吟应觉夜光寒”的感慨。
因此,2000年的清明,刘可民在给飞嫂做清明的交谈中,如实描述着可可西里去岁以来的惴惴不安:
飞啊,一年中有很多人呼朋引伴般地走了。先是那个来我们完全小学当教书官的先生。春节的喜气还笼罩着可可西里,开学的钟声才敲响的第二天,一大早那个外来的教书官就起不来。咱当校长官的大儿子叫他许久没应声,推门进他卧室去,见他用棉被卷体而卧,一动不动的,就惊呼地摇一摇,没动静,又伸手去摸摸鼻孔,冰凉冰凉地没气了。不知是他的离去招手相约还是什么,仅隔十五天,村里福爷尾其而去。一个月里连走两人,让人怕得喘不上气来。可是害怕就不撞见鬼吗?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