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厢,将时间稍微拨拢回一些,回到沈淮与小张们回忆往昔的时候。
张起灵一行三人也已经离开了云南,正一路北上。
他们白天赶路,夜间随便找个旅店休息,或者有时没碰上合适的地儿,就干脆找个荒山头去看星星。
张海楼承担起了后勤的责任:他要规划路线、买车票、安排食宿、处理墓里的脏器……
像老妈子一样,将自家时而靠谱时而撒手没的族长照顾得妥妥当当;偶尔帮还要张小蛇找他的宠物蛇,或者给被窜出来的蛇吓得想报警的普通人道歉……
像是单身带俩娃的二胎离异男妈妈,张海楼每天都在心力憔悴的边缘,晚上基本都能倒头就睡。
而被安排的张起灵,则是每天负责翻着各地的报纸,分析其中的各种信息。
今晚,张起灵看完了由张小蛇收集来的各地报纸,盯着某页报纸发呆。
这是来自长沙的报纸,时间大概在四天前,上面大篇幅是报道各地的物价、纷争、重磅新闻,中间还夹了不少奇趣八卦、招租招人启事等。
其中有一则明明不是特别特殊,但却被豪横加粗的新闻。
“承鹤阁招商……”
张起灵自然清楚那是张海成的势力。
他将上面看似毫无特点的招商广告又看了一遍,接着用只有张家人能读懂的暗号进行二次转换。
他平静的目光终于出现了一丝波澜。
“在找我?”张起灵微微皱起眉。
新闻翻译过来很简单,大概就是要事相求,希望张起灵看到赶紧前往长沙。
至于具体什么事情,新闻里没说,但张起灵也明白。
他们张家的暗号对常人而言很难破解,但有个“汪家”在,就足以让他们在谨慎程度上翻个倍了。
这份报纸是发向全国的,能让张海成那么紧迫地找他的……
张起灵第一时间,想到了自己记忆中模糊的那个身影。
他将报纸叠好,放到床边,去找张海楼,却发现张海楼和张小蛇都不在房间,也不知是不是后者的蛇又受惊跑丢,他们去找了。
张起灵没有多说什么,他又回了房间,睁着眼看天花板,不知过了多久,才闭上眼睛。
长沙……
鹤钊……
恍惚间,张起灵感觉自己到了一个地方。
那个地方满是淤泥,充斥着恶臭,头顶的房梁早已断成了两节,呈现一个“人”字型支撑着。
无数白骨裸露在地面上,骨头的缝隙间涌动着无数面条粗细的虫豸,时不时一个挺动,呲溜滑出老远,旋即露出它们身下白色的卵。
这是个极端恶劣的地方,是无数张家人的埋骨地,也是代表张家族长的信物——青铜母铃丢失的地方。
泗州古城内部。
张起灵很难记清那段过往,但有些画面却会渗透进灵魂,在无数次反刍中苏醒。
张家族长的六角铃铛很大,宛若牛铃,微微摇晃时会发出令人清醒的声音。
但当那铃铛在一片皑皑白骨上,明明无风却依旧摇晃时,那诡谲的画面,足以令人心生寒意。
张起灵来到这个地方两次。
第一次,他眼睁睁望着自己的同伴一个个死去。
第二次,他见到了他们无法分辨个体的白骨。
那铃声还在响,一遍一遍涤荡着他的灵魂,让他如此清醒地面对这一切。
那时的张起灵脚下像是生了根。
明明周围如此危险,淤泥依旧有塌陷的可能,他却依旧寸步难行,仿佛灵魂与肉体在此刻产生了分歧。
【你要拿回母铃,这是你的宿命。】
【你如果动摇的话,现在是你离开的唯一机会。】
【很好,你没有走。】
拿到母铃……成为张家……最后的起灵人……
“铃铃……”
铃声清脆,张起灵微微闭上了眼,陷在淤泥中的脚,终于有了抬起的趋势。
就在这时,他突然听到身后传来细微的响动,他瞬间嗅到了陌生的气息——
张起灵心中一惊,刚想回头看,耳朵就被捂住了。
那双手冰凉,劲瘦有力。
那人凑在他的耳边说话,低哑的声音朦胧,透过鼓膜传到他的灵魂上。
“不想听就别听。”
“不想拿,就我帮你拿。”
“小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