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元化站在馆驿回廊向下张望。
首里王宫奉神门正门大开,一如迎接他一般,琉球摄政尚宏携文武官员在宫门前隆重迎接萨摩使者。
萨摩使者居然是一名黑衣僧人,身后跟着两列八名武士。
众星捧月般跨过奉神门,倭使一行人进入正殿,便什么也不能见了。
“孙先生,这琉球果然是首鼠两端之辈,这边向我瀛州求援,但见了倭使却卑躬屈膝。如此做派,卑职只怕这倭寇来了,首里城便要阖城投降!”
护卫队长杜勇眼见倭使如此受琉球礼遇,这就生气了!
“党争无处不在啊,国小如琉球也躲不过内斗。”
孙元化感叹一声,便坐在房中仔细思量。
来之前,殿下交代,琉球虽小但却是必争之地。
其一,大明沿海倭乱屡剿不绝,倭国、琉球为其提供庇护便是原因之一,与其被动防御,不如主动进攻,在倭国家门口清剿倭寇。
其二,可通过琉球掌控对倭贸易。朝廷禁止与日通商,瀛州也不敢公然抗命,也只有通过琉球才能赚到倭国的白银。
但朱常瀛不能容忍琉球国做这个二道贩子,要自己来。也就是说,要效仿丁香岛,在琉球设立大明海关,
其三,琉球盛产硫磺,这个专卖权必须拿到手。
使命不是一般的难,而是非常难。
要完成使命,琉球内部对倭国的态度是关键。
眼下来看,琉球内部有些摇摆不定,虽然郑迵这个主战派暂时占据上风,然而琉球军力也未免太过薄弱了,而瀛王军最多也只能抽调一个千户的兵力前来支援,兵力有限。
可惜,瀛王府在萨摩藩并没有眼线,不清楚萨摩藩的实际动向。
不管怎样,一定要阻止破坏任何琉球彻底倒向倭国的可能性。
想到此处,孙元化转头对杜勇说道。
“你派人回船,严令船员无我允许不能登岸,并小心港口上的倭船倭人。另外,我们也要小心谨慎,若倭寇起了歹意,我看琉球未必敢于护着我等。”
孙元化已经做好了继续等待的打算,郑迵同倭国使者接触之后,必然还会来找他的。
不曾想刚刚念起此人,这人就来了。
郑迵神色带着羞恼。
“让尊使久等,就在方才,萨摩使者已对我琉球发出最后通牒,若我琉球仍旧拒绝向江户派遣谢恩使,便会提兵来攻!”
孙元化便问道,“敢问中山王是如何回复的?”
“老夫已然严词拒绝倭使,但王上未有回复。”
“我见倭使并未离开,怎的老大人就来此了,就不怕你走后再生变故?”
“呃,那萨摩使者听闻尊使在此,便说他此行正欲前往澎湖,想见尊使一见,不知尊使是否有意?”
孙元化微微一笑。
“自是可以,只是老大人可同这倭国使者相熟,我怎见此人是名僧人?”
“此人乃鹿儿岛大慈寺僧人,法号龙云,是萨摩藩岛津家的宾客。此人虽是僧人却全无慈悲之心,主张入寇我琉球者,他便是其中之一。”
说着,孙元化已经准备好了。
郑迵同孙元化同行,八名护卫跟在身后。
进入正殿,中山王尚宁起身相迎,“尊使,请上坐!”
孙元化抬眼观看,见王座左侧的位置正坐着一名黑衣僧人,二人对视,这人面带笑意微微欠身。而中山王所说的上座,正在黑衣僧人对面,也就是王座之右。
孙元化面无表情的看向中山王,这让中山王有些不自在,面带些许羞愧同无奈。
“中山王请入座!”
孙元化款步而行,走到座位却是没有坐下,而是手提椅子在众目睽睽之下几步登上台阶,将椅子放在摄政尚宏身侧,自顾自的坐下,而后带着淡淡微笑俯视黑衣僧人。
“巴嘎!”一声鬼叫尤为刺耳。
“叫你娘!”杜勇的手已经探入腰间。
顷刻间,首里王宫正殿剑拔弩张,大明人同倭人在琉球地盘上大眼瞪小眼。
中山王站在王座旁左顾右盼,战战兢兢,不知该如何是好。
摄政尚宏倒是坦然一些,向孙元化微微颔首致意,便低头数手指去了。
在场的琉球大臣大多也同样保持沉默,八卦眼神不停在大明使者同倭国使者身上切换。
郑迵老儿非但不惧,反而老眼放光,心中窃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