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员的惊讶可以理解。
朝廷年年缺钱,府县也一个德行,毕竟,县老爷也不会盯着税吏收了几个鸡蛋的税。
本来就贪腐成风,又没有统一税制,像城门税这种没有具体标的的收税方法,那就不是收税,而是专为贪腐勒索所设。
朱常瀛问这位黄知县海澄县一年商税多少,这厮竟然不知道。
狗东西啊,拿着折扇看似人五人六,实则就是一坨屎。
那钱粮师爷倒是不错,给了朱常瀛一个数字。
海澄县去年所得,钞关税:1200两,商税:870两。
商税主要包含两项,一者门摊税,一者城门税,至于广大的农村地区,其实是没有商税的,一个小集市派人去收税还不足这人的俸禄。
朱常瀛简直骂娘都懒得说,一个3万多人口的县城,一年只有870两商业税,若以日来算,每天不足25两白银。
想想几个鸡蛋都能扣出2文钱的揍性,天杀的,这帮败家玩意到底坑了多少银子?
猜测,实收商税放大10倍一点都不夸张。
朱常瀛很想查一查这位黄知县裤裆里有多少屎,想想还是算了,查不过来。
为了打发这些纠缠不休的官员,朱常瀛答应在收拢商税的同时,给予地方适当补偿,而这个补偿就是各县以往三年商税的平均值。
对于这样慷慨的承诺,衣冠禽兽的脸却不见一丝笑容。
显然,商税的实际价值远远高于账面价值,但账目又是从他们手中拿过来的,无话可说。
尽管漏洞百出,朱常瀛却无意揭破这种驴唇不对马嘴的假账,因为对自己有利。
官员们终于走了,不排除其中有廉洁的,也不排除当中有大公无私者,但无一例外,他们回去之后,便会有无数的压力袭来。
比如士绅向他们抱怨瀛王的贪婪残暴?并说服官吏想尽办法把这位皇子赶走?
也不会是所有士绅都讨厌朱常瀛,士绅同商贾是不分家的,很大一部分人会从海贸或者海运中获利。
利益同冲突总是交织在一起的,没有绝对的反对也没有绝对的支持,一边享受着海洋之利一边大骂朱老七不要脸,这样的人更多。
朱常瀛要做的就是坚持,把厦门岛建设起来。就如我大清末期的租借地,一步一步的去蚕食顽固士绅。
当官的走了,但课税司局人员却仍旧被朱常瀛软禁在岛上。
不能让他们走,起码现在不能,官员的白莲花要靠这些污泥来养,而这些污泥深谙基层,无孔不入,回去是要坏事的。有心狠手辣的,甚至会对派去的税官灭口。
或许,这些人才是那些官儿们赖在鼓浪屿不走的原因,铁烙铁烙一遍,便会有无尽的恶臭从泥浆里泛出来。
显然,他们多虑了,朱常瀛并没有兴趣去查什么贪腐。
就养着他们,把该办的事都办了,然后就会放还他们自由。至于现在,就老老实实在岛上参加军训吧。
城门将开时,天色还十分昏暗,但在城外等待的人流车流已经很多了。
农妇背着竹篓,柴夫挑着扁担,有妇人一手牵着娃一手挎着筐,几捆葱一担柴,就要跋涉几里,甚至十几里路。独轮车、驴车、牛车夹杂其间,车夫翘首以望。
“满面尘灰烟火色,两鬓苍苍十指黑。”
看着这样场景,万长祚忽想起这首千古绝唱。白乐天还是太过含蓄了,原来有驴有牛已算不得穷人。
梆子响,城门缓缓开启,人流如潮水般涌入,有些人临近时,会对站在门口执勤的锦衣校尉点头致意,这是一份殊荣。
税官抖擞精神,开始新一日的工作,核查进城车辆。
许多车辆昨日已办理过,证件同牌照核对无误,即刻放行。
驴车年税2钱,牛车年税3钱,以日来算,不足2个铜板。
一辆载有山药的驴车被截停,当税官告诉他2钱银子便是一年的城门税时,老农带着怀疑的目光问道,“入城之后,不会再有人征税吧?”
“没有!”税官沉声道,“如果有,你就来告状,我替你做主!”
老农将信将疑,从兜里摸出20几个铜板,为难道,“我只有这些,请差官方便则个。”
税官提笔在便签上写了一行字,交给老农。
“这张纸条你要拿好,证件先给你办理,但出城时要补交税款。”
老农飞快的将铜板揣进兜里,赶着驴车入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