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当真不多留几日了?”
“不了!”李廷机拱手拜道,“风烛残年,体衰多病,老夫实在也是经不起海上风浪,就此拜别,望殿下诸事顺遂,瀛州国泰民安。”
说罢,老头转身登船,又在船上摇摇稽首,随着孤帆渐渐远去。
万长祚轻吁一口气,嘀咕道,“别看了,你这里庙太小,容不下这尊大佛。再者说,老头留在你身边当真不合适,于你于他都是麻烦。”
朱常瀛微微叹息,却也没有说什么,转身返回市舶司衙门。
不知不觉间,来到厦门已有半月。其实早在来之前,就派人前来暗访摸底。来之后,朱常瀛也走马观花绕了一圈,尤其几个女人名下的生产作坊。不,超过百人规模已经不能称作坊了,称呼工厂才对。
艾玛名下的丝织工厂有工超过400人,沈王妃的丝织工厂有工人200,程夫人的皮具工厂规也有接近200人。然而几家工厂的规模与同安许家相比也不过尔尔,许心素这货的工厂有工人近千。
而这些也仅仅是厦门岛手工业的一部分,从市舶司的记录来看,大大小小的工坊200余家。
不知不觉间,岛上总人口就超过6万,堪比上县。
当然,有利必有弊,手工业发达,这环境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好吧,事实上是在断崖式下跌,臭水沟子纵横,狭窄街巷中垃圾成堆,下水道的污水就那么直接排至海里。唯一令朱常瀛能够自我阿q的,就是这年头还没有无机物,原材料都是有机的,比较容易腐烂。
而岛上的人口则更为庞杂,乞丐流民妓女无家可归者一个不缺劳工每天工作10个小时以上,几十人挤在一间棚屋,狐臭同脚丫子味弥漫,劳工上工时动辄被责骂呼喝,甚至被监工殴打
希望与绝望交织,生命总是在挣扎,此地绝不是人间乐土,更类似人鬼之间的罗刹世界。
这令朱常瀛想起了前世南方某地的城中村,曾经挤满了形形色色怀揣着梦想的年轻人,有人咸鱼翻身有人坠入深渊有人庸庸碌碌,绝大多数人怎么来的怎么走,在那片土地上留下汗水泪水然而最终那座城连一片瓦也不属于他。
不重要,这些都不重要,虽然不愿承认,但眼前形形色色挣扎求活的苦逼们,在朱常瀛眼里也只是数字。
工厂是一定要大办特办的,出口一定要增加,税收绝对要跟上,这座城的规模还会不停扩大,建筑将会逐渐恢弘,苦逼人日以继夜,上等人醉生梦死,最终都沦为金钱的奴隶,浮华而肤浅。而那些数字流下的汗水同泪水,也只是年老时回忆的一份谈资,最多在历史上留下一笔,这座城,是无数劳动人民的血汗凝聚起来的,至于无数中某个点的结局滚远,谁会在意?
好吧,还是要面对生活,有李廷机这样固执的卫道者,世界总不至于那般毫无光芒。而为了维持稳定,也必须对那些黑了心毫无底限的狗东西宣战。
对厦门岛情况有了初步了解之后,朱常瀛一声令下,督谏院、商曹联合澎湖巡警署对厦门岛展开突击排查。本地的官员警员是不能用的,只能调派人手异地办案。
有关非法用工、非法拘禁、殴打欺凌,偷税漏税皆在打击范围之内。
首战,就是自己家女人开设的工厂。
看到朱常瀛当真撸起袖子开干,李廷机方才怀着欣慰走了,挥了挥手,也不管这一地鸡毛。
王府别院小会议室里,福建市舶司总提举汪本钶站在那里心绪不宁,面含羞愧。
“是微臣失察,请殿下治罪!”
朱老七凭什么给人家治罪,短短时间厦门就有了这么多手工工厂,近两万手工业从业者,而税收的增长幅度如果让皇帝老子知道,怕是要直接坐地升天,学堂、医馆、道路、炎黄帝庙有的完工有的在建,一整套的市政体系初步成型,虽然这些并非他一个人的功劳,但他是领头人,功不可没。
换个角度来看,厦门工商兴盛,日新月异,乃是冉冉升起的福建工业中心,其今日的地位不亚于那个时代的深圳,甚至更加重要。而至于那什么血汗工厂,或许对于那些数字而言确实有血有泪,但反问一句,为什么这么多人还要抢着进来,以至于要想办法控制人口流入?
不来没有饭吃啊!
我大明的人口究竟有多少,这就是一个谜,一个事实就是没入籍的人口恐怕不少于有册籍的人口,综合多方资料推测,大明人口15亿打底,只会更多,不会更少。这么多人口,起码是欧罗巴的两倍甚至三倍,而耕地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