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谁又做了这里的主人。人生啊,就是一个个驿站,再好的风景,我等只是个匆匆过客。”
曾国藩话锋一转:“此番赴任,家眷全都随行吗?”
“这是自然,妻儿家小一同随行。”
曾国藩道:“此次胞弟与前辈同往,还劳前辈路上多多费心。”
“嗨,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只是,不日就要离京,何时再得返京,却无定日。或许自此一别,老死在贵西道也尚未可知。”
曾国藩默默点了下头:“前辈在朝为官,政绩卓然,此次受朝廷重用,派往贵西道镇守一方太平,任重道远,万望保重才是。”
郑世任深深吐了口气:“自出外做官那日起,命早已不属于自己。政绩不政绩,倒不承想,对得起自己那身官袍便是欣慰。”
二人说着走到大门口。曾国藩道:“前辈就此留步吧,我现在就去车行订车。十六日午时,我们在此汇合。”
“好,天热,你不必太过匆忙。”
国藩拱手道:“前辈,告辞!”
郑世任回礼道:“路上慢点。”
京郊的一个偏僻地界,几根简陋的木架上、立着硕大的车行二字。一辆载有国藩的马车,顶着烈日匆匆赶到。国藩跳下车来,他四周浏览一番,走近一个卖水的小贩,二话没说,端起桌上的一碗水便猛喝了起来……
车行内,一辆辆停在棚子里的马车,不时有人巡视着走过。国藩来到棚内,左右观看着,一位伙计走来:“这位爷,您是要租车吗?”
曾国藩搭腔道:“嗯,到湖南长沙,多少银两?”
“去往长沙,单趟二十三千钱。车把式吃住,不包含在内。”
国藩围着车挨个地看来看去。伙计对国藩道:“爷,现在租车是最便宜的时候。夏天热,租车的少,我们已经是最低的价了。”
曾国藩问:“还有别的吗?我想再看看。”
伙计说:“爷,这边已经是很好的了。您瞧,车棚车架都是八九成新。”
曾国藩说:“若是还有,就让我看看。”
“那边有,就是比这里的贵些。”
“贵多少?”
“二十七千钱底价。”
曾国藩说:“带我看看。”
伙计带国藩走到另一个车棚,里面停放着三辆官车。国藩打眼一看,便觉眼前一亮:“啊,这几辆,好像比那边的大了许多。”
伙计说:“这是标准的官车,比那边的车棚宽四寸,高一尺呢。马也好。”
曾国藩问:“就这些,还有吗?”
“再没有了,这是我们车行最顶尖的好车。爷若是嫌贵,刚才看的那些也是很好。”
国藩摸着一辆车前后打量着:“车棚宽,又高出一尺,坐着会舒服些。”
伙计迎合道:“那是,一分价钱一分货嘛。”
曾国藩说:“好吧,这辆车我定下了。十六日辰时,你保证,车马还有车把式给我安顿齐了,不要误了我的使用。”
伙计说:“爷今日定下,我们即刻安排车把式。十六日辰时,您来领车便是。”
曾国藩点头道:“好,订金交给谁。”
“请随我来。”
............
时已到了午夜,小院各房间的灯均已熄灭,唯独客房的灯还在亮着。国藩独自坐在椅子上,默默看着准备好的行李在愣神。秉钰推开门进来,国藩雕塑般地坐着不动声色。秉钰说:“爷,你不睡觉,独自坐在这里做什么?”
曾国藩长叹一声:“睡不着。”
秉钰看着地上的行李,深知国藩为国荃走而伤怀,便坐其身边:“买这些东西的钱哪来的。”
“我找京文钱庄贷的。给九弟三十二两路上食宿。另封了十两的包,让九弟带回给堂上老人买肉吃。雇仆从花了二两,其余的,租车、买礼物了。”
秉钰说:“行李都打点好了,还坐着干吗?前天你就说耳鸣,老不睡觉,明天还要送九弟启程。”
“你先睡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道光二十二年七月十六日,刚刚下过雨的官道上,尽显泥泞,稀疏的行人匆匆而过。八辆载有国荃、国藩、郑世任及家眷的马车前后随行。头前的马车,赶车人和仆从向泽,牵着马头前行着,车棚里坐着国藩和国荃,兄弟俩依依不舍地对视着,国藩一再嘱咐:“记着,每到一个客栈住下,一定先给大哥写信报平安,叫我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