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藩借着驴诉苦道:“驴为人拉车推磨,忍受鞭打还要为人载物送货;劳累一天尚要支着两只驴耳,听人说它驴脾气、犟驴、黔驴技穷、驴唇不对马嘴,乃至于说要卸磨杀驴。谁又可曾听驴抱怨过世人对它的不公?”
秉钰苦笑道:“我说一句驴,你给我搬出这么多驴来。关键你是人不是驴也。”国藩说,“世间万物都有可借鉴的品德。正因为我是人,才有了读书的机会。才有了朝堂做官的机会。官员折扣俸禄,我乐意吗?我就不想把所欠的部分补回来?国库真的是拿不出钱。起码我们还有饭吃,如今银价贵到百姓买不起米的地步,不是抱怨就能解决了的。”
“又来了!百姓买不起米又不是我的错,那是当今皇上无能,朝廷无能,还有你这五部侍郎无能!”
国藩被秉钰呛得两眼含泪,身为丈夫、朝臣,国难家难藏在心里有苦说不出:“好好,我无能,是我无能。”国藩痛苦地垂着脑袋,秉钰望着既可怜又心疼的丈夫:“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说你,我是气朝廷欠我们钱拖着不还。”
“我理解你的心情。我到书房写点东西,不到开饭不要扰我。”国藩话毕起身要走。秉钰说,“能不能不写?书房又不是公事房,这几年你给我的感觉,我们更像是同僚,一个屋檐下各行其事,感受不到一点家庭的气息。”
国藩一脸的无奈和为难:“今晚我不再写任何东西,专心陪你。”秉钰说,“那你答应我,别生我气。刚才,我真不是有意的。”国藩冲着秉钰强打笑脸地点了点头。起身来到书房。他铺开纸张,神情贯注地写着:
“臣于本月陈奏民间疾苦一疏,声明银价太昂,另折具奏,思所以变通之。窃惟十年以来,中外臣工奏疏言钱法者,前后不下十余人。皆思贵钱贱银,以挽积重之势。而臣所深服者,惟二十四年吴文镕一疏,二十五年刘良驹一疏,二十六年朱嶟一疏。此三疏者皆奉旨交军机大臣会同户部议奏。户部又交各省议复。旋以外间复奏议论不一,此事停阁不行。臣反复思维,民生切害之痛,国计日绌之由,实无大于此者。谨就三臣原奏所及,参以管见,拟为银钱并用章程数条,伏候圣鉴。一、部定时价,每年一换也,凡民间银钱之贵贱,时价之涨落,早晚不同,远近亦异。若官收官放而不定一确凿之价,则民间无所适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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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潢坐在仓库靠窗的桌前,正在阅读国藩的来信,信上说:“寄去毛笔六支,以备弟弟科考之用。刷《关帝觉世经》五百张,另有《阴骘文》《感应篇》,须公车回南乃可付归。去年带回父亲大人之干尖子皮褂,不知已做成否?今年当更寄白风毛褂回家,敬送与叔父大人。吾官至二品,于孝道则未尽,而弥足以彰堂上居家之俭德矣。今年腊底颇窘,须借二百金乃可过年,不然,恐被留住也。袁漱六亦被年留住。刘佩泉断弦,其苦不可名状,儿女大小五六人无人看视。粤西事用银已及千万两而尚无确耗,国库亦仅余六百万。时事多艰,无策以补救万一,实为可愧!近来常思归家,明年秋间实思挈眷南旋...”国潢看到此,手垂了下来,思绪片刻,起身出了库房。
曾麟书在书架前正在翻书,江氏在其身边边打扫边说:“你就没明白我的意思。我是说,新房和婚前的一切都为他们准备妥当,问你婚期定在什么日子。”
曾麟书说:“昨日,国荃和国葆才刚返回书院,现在正月还没出,今日就商谈此事,是否太急了点。”
江氏手拿抹布寻思片刻:“端午节书院不是要放假嘛?要不,就安排在端午节,趁着假期那几天,把婚事给他们办了?”
曾麟书点头道:“嗯,那就先将婚期定在五月,具体日子待国荃回来再临时确定。”二老说话间国潢来到书房,国潢看了看母亲:“娘,刚收到大哥年前的来信。大哥信上说,今年秋季想挈眷回家省亲,希望得到二老的应允。”
曾麟书思忖着国藩的请求:“多年前他就有这个念头,几次写信回家,都被我回信给拒绝了。”
江氏为大儿子求情道:“竹亭,孩子离家十几年了,祖上的两位老人亦都不在,你我也都将近七十,孩子想家,就允他回来看看吧?”曾麟书内心急剧纠结着,国潢也祈求的目光看着爹,“是啊爹,大哥离家时,才刚满二十七岁。如今,人已过四十了。”
曾麟书说:“我离京时就告与你大哥,从入翰林那天起,他便是国家的人。一切以国事为重。”
夫人抱怨道:“你整天国事国事的挂在嘴边,国事再忙,能忙到回家看眼老人的工夫也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