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妻子山下等待,何百忌在通往愈生门宗门的山路上踽踽独行。他掩护洛非花完成了假扮沈若男的任务后,依前诺去拜访童清奇。对于老医师,何百忌开始有了崇拜之情,在帝京的时候,他亲身感受到了医道的博大和仁慈,觉得自己之前的执念有些孩子气。
童清奇对他在医道上的点拨毫无藏私,每回去医馆,老人都忙忙碌碌看着病。他在旁边坐听,不漏过一句偶尔流出的指导,倘若恰巧遇上与他要问疑难对应的病人,童清奇还会允许他上手,叩问检查病人的症状。
曾经发生过这样的事。当病人被抬来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他体内生长了顽固的肿块,在不断吸收着为数不多的生机,童清奇将病人留床后,门一关问何百忌:“这个病人你说该如何处理?”
“他的恶肿已经随血液流至全身,要救其一命,须得先用绝息针封闭气脉隔绝生机,再用老先生您的九天元气御灵针法,以大法力逼出他的血毒,再一个脏器一个脏器的以银萝艾拨除残毒,唔,可能脑部还要放血插针。之后得起码住院三个月,用汤药和固本丹调理。”何百忌已能说得头头是道。
“嗯,不错,这样做差不多能救回他一命。不过我打算针封他关元、归藏和涌泉三大要穴,让家属带他回去。”“为什么!”何百忌大惊,封闭这三处,最多只是隔绝病人感知,这不是自欺欺人的行为么?
“他是什么家庭?”童清奇问。“普通家庭。”“岁入多少?”“不到百两。”“妻儿呢?”“有一病妻,儿子送过来的时候说在做零工。”“明白了吧。”
“......”何百忌明白了老医师的意思。即使这人经过前述办法治疗,之前被损害的脑部、内脏也无法复原至常人状态,终生要病瘫在床,对他的家人是个难以扛起的负担。而且不只这样,如果童清奇要动用九天元气御灵针法,在之后相当长时间内都会处于修为不足的状态,会影响其它有需要的病人的治疗。
第三点是诊疗的费用。何百忌知道童清奇有个小袋子,里面收纳有每次的诊金。以这种前辈大能,为何在意这百文半两的诊费呢?“如果一个人连修理其身体都不用付出代价,会滋长惰慢之心,而医生又凭什么来尊重自己职业呢。”童清奇是这样说的。
那个人如果按他的治疗办法,费用可能是无底洞,百世也无法偿还。“有时候病人要认命,医生也要认命,轻命者凶。”童清奇深深望向何百忌。
“他在教导我强极则辱的道理。”何百忌边走边想,更渴望见到这亦师亦友的老人。
云国国都接天城南百里,大路边上是个简易的酒棚,各地赴京的商队到了路途终点,多数会放慢脚步休息兽力,若是驮兽累坏了在帝京买可是很贵的。借着这个机会,偶尔也会有人买点路边的冰酒喝,所以摊主的生意不错。
在没有人的时候,摊主老蒋会将酒帘收起,静静看向棚内挂着的鸟笼,里面空空如也,曾经有客人问起,摊主不好意思地答道:“飞走了么,就留个念想么。”而今天,鸟笼中停了一只紫色的鸟儿,勾喙黄瞳,瞳中隐隐有雷光闪烁。
老蒋小心从雷隼脚环里取出字条,看完后将它吞下。他随后留恋地望了一眼这间酒棚,点着旁边竹篾,在身后熊熊大火中朝道旁走去。几乎在同一时间,接天城的东南、西南两个方向,都燃起了同样的火苗。
雷望回在接到宫使已至的消息后并没有犹豫,开始沐浴穿戴准备。初一、十五宫中都会设课,作为皇太傅,雷望回要向包括小皇帝在内的陆家皇族讲解帝王之道。门外宫车早已备好,举步欲行之时,雷望回问宫使:“今天从哪个门进宫?”“回摄政丞相大人,今天走清源门。”“唔,你稍等一下,我手板忘了拿。”
他有些疑惑,通常入宫是走开阳门,这样的话就可以在里街顺路接上中傅高瑚,两人同路入宫讲课才是,走清源门便是沿宫城东沿过去,难道高瑚今天不讲了?
雷望回在书房站了会儿,外面使者在等,不能耽搁太久。他想了想,为身上穿了件灵甲,吩咐道:“来人!”一身黑衣的修士出现在他面前。“雷四,去咱们家望火楼顶看一眼高瑚大人家宅方向,他门口有没有车马出动的样子。”“是。”
雷四很快回来,“禀族长,高大人门口备了车轿。”“很好,你去吧。”雷望回松了口气,使者在门外催促了,他应了一声正准备迈步,这时一人趋近,身着紫色衣衫,代表是内房子弟。
“伯伯,刚刚到的。”内侄雷隆休呈上一只脚环。雷望回拆开看完,脸上浮现出寂寞表情。他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