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才在知州夫人府上吃过大鱼大肉,晚饭便多预备的清淡小菜,共有九样,蜜汁藕、炖菜核、知了白菜、松子鱼米、碧波素鱼圆、灌汤蟹虾球和菌菇汤。
待陆夫人动了筷子,茵茵等人才开动,因才受了训,加上陆夫人在座,众人便都老实得很,一语不发,埋头用饭,一时桌案上只有碗碟汤勺碰撞之声。
玉芙是被训得最惨的,因此胃口也不好,才吃了小半碗就无心再用了,然看其余人都在吃,她不好先放碗筷,便就装模作样地随意吃了几口菜。
茵茵心里也油煎一般,她此刻除了愧疚自责,更忧心兰香。
楼下除了兰香外还有其余几位姐姐的丫鬟候着,兰香又是个要强的人,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叫薛妈妈罚跪,心里肯定过不去,加上都这个时辰了,她还没用晚饭,天气又冷,她独自个儿在风里,也不知怎么样了。
“太太,有一件事——”玉菁吃着吃着,看了陆夫人两眼,似乎想问什么,陆夫人却自顾自吃饭,头也没抬,“食不言寝不语。”
玉菁知趣地闭了嘴。
不多时众人用毕了饭,各自擦嘴盥手之后,残盏扯下,奴婢们为众人各自送上碗陆夫人自制的花茶来,陆夫人接过茶抿了口,这才道:“有什么话,说罢!”
“宴上丢荷包的人不知查出来没有,若没查出来,那岂不是今日到会的女客都有嫌疑?”玉菁问。
陆夫人深叹一口气,杯盖盖严了放回桌案上,道:“没查出究竟是谁,只知是个穿红衣的女孩子,席上有五位女客没系荷包,除茵茵外,正好她们各个都穿的红色,这谁能说得清楚?况且要查也不好查,惊动了人,事情闹大更不得了了,因此,凡今日到场的女客便都有嫌疑,如今只盼此事少些人知道,能早些过去罢!”
此言一出,哪怕是憋了一肚子气的玉菡也知道轻重,不敢乱说话了。
“还有一件,方才忘了说了,你们几个除了茵姐儿外,从小便在庄嬷嬷身边教导,菁儿已及笄,你们几个也快了,都要出阁了做事还是莽莽撞撞,可见原先都是混过去的,不如趁着这些日子,把规矩礼数再好好复习,如此也可增进你们姐妹之间的感情。”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神色各异,虽然大家满心不情愿,却也不得不应是。
茵茵心道这下学规矩有伴儿了,只是这几个伴儿算好还是不好呢?
再坐了一盏茶的功夫,众人便告辞各自回自己院里。
兰香在冷风里站了有半个时辰,已冻得鼻头通红,眼中泛泪,茵茵下了楼,看见檐下瑟瑟发抖的她,立即迎上去,将自己的翠纹织锦羽缎斗篷解下来为她披上。
兰香跪得腿都麻了,茵茵双手把她扶起来搀着往院门口慢慢地走,“兰香姐姐,都是我不小心,连累你受罚,你那两个月的月例银子,我从我的月例里给你补上罢!”
兰香推却那斗篷,道:“小姐的斗篷奴婢怎么能披着,小姐的月例怎能给奴婢添补?那奴婢罪过更大,更要罚了,况且……阿嚏!”
“瞧瞧,果然受冻了,快披着罢!”茵茵把斗篷再次为她披上,还裹得更紧了,“大晚上的人少,黑灯瞎火旁人也看不见,没人责罚你的。”
兰香推辞再三,到底拗不过茵茵,只好披了。
“回去叫绿蕉给你熬碗姜汤喝,去去寒。”
兰香吸了吸鼻子,呼出一口白气,“冷倒不冷,就是……就是心里难受,方才我一个人站在那大院子中间,四小姐五小姐身边的红樱和春莺笑得什么似的,还有夫人院子里的丫鬟婆子,都看着呢!我……我……”说到后头带出了点儿哭腔。
茵茵忙抓着兰香的手安慰道:“姐姐不要放在心上,她们笑她们的,我们过我们的日子,往后相见的时候也不多,若她们再敢对你不敬,你告诉我,我无论如何会护着你的!”
十二岁的小人儿说“我护着你”这等话,真真可爱又可亲,兰香瞅着她,想笑,但到底忍住了,道:“我不必小姐护着,小姐能护着自己便足够了!”
这话不是虚的,茵茵在府里孤立无援,长辈待她不上心,又有几个姐姐处处刁难,底下的奴才还不服管,做事儿也不麻利,往后受欺负的事少不了。
譬如回到秋爽斋后,茵茵吩咐底下人给兰香熬姜汤,奴婢们便都不大愿意。
今儿值夜的是绿蕉和一个粗使婆子,那婆子推说肚子疼,要歇息会儿,叫绿蕉去熬,绿蕉听说是给兰香的,她与兰香很不对付,心想待她把手头的事忙完了再去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