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通手忙脚乱,总算把自己收拾好了。茵茵携兰香匆匆赶往前院正厅,因着下雪,这一路上各处都在扫雪,但雪水浸过的石板木板走起来滑溜溜的,因此她们不得不放慢脚步。
这时候茵茵才想起来:怎么爹爹回府这样大的事儿也没人提前告知她呢?害得她手忙脚乱。
后想想也是,玉菁有太太,玉菡是邱姨娘的孩子,玉芙跟在她屁股后头,肯定也跟着知道了,唯独她,住得离大家远,与她们又不亲近,夫人以为老太太或几个孩子通知到了她,老太太又以为夫人或几个小辈通知到了,却原来无一人告诉她,因此闹得唯独她不懂礼数似的,姗姗去迟。
走过垂花门,来到明和堂,果然阖家人已经在堂中等候了,大房二房分坐两边,各人携各人的孩子,有在静静喝茶的,也有说话的,她们见了茵茵,都顿了下,旋即又当作什么事也没有,继续他们的交谈。
上首的老太太深深看了她一眼,便又扭过头去继续同邱姨娘说话,九思向她微不可察地笑了一笑,茵茵低下了头,自觉坐到最下首最角落的那位子上,玉菁命人端了茶来给她。
茵茵接过茶水,静坐等待,旁人的欣喜可以互相诉说,她的欢喜便只能憋在心里,像那茶水的热气一样,不住冒出来。
她们等啊等啊,等了一个时辰也不见人回来,大家的渐渐有些躁动不安了,这时陆润生身边的随从从大门进来了,禀报说:“老太太,太太,老爷上岸后便命小的先回来报信,请老太太、太太不必等他,先行用午饭,老爷已先去宫里述职了。”
众人松了一口气,虽说陆润生叫他们先行用饭,但老太太要在大厅等,便谁也不敢回后院歇息。
等到未时一刻,点心吃了几碟,茶也喝了几盏,众人把肚子也掏空了没话可说时,终于看见门房欢喜地蹿进来,指着门口高声道:“回来啦,老爷回来啦!”
登时大家都起身,搀的搀,扶的扶,挤的挤,齐齐涌到厅前,茵茵又被玉菡玉芙玉芝等人推搡拥挤着丢到人群后头了。
不多时,便看见二十几名家丁长随在府门口两边排开,一个身着玄色流云暗纹锦袍的男子被簇拥着走进来,那人步伐稳健,身量颀长,腰间配麒麟纹镶金大带,腰侧悬一玄色暗金梵文药包,深眉长目,高鼻薄唇,满头的发高束在头顶,用一紫金冠盘着,最妙的是那双眼睛,像黑云天骤然升起的两个太阳,灼灼令人不敢逼视。据说作为左佥都御史,审案时凡是心中藏奸的人见了这双眼睛,便什么话都藏不住了。
陆润生入得门来,首先向正中的老太太拜见,道:“儿子不孝,母亲的寿辰也没能赶回来,今儿还劳烦母亲自出来相迎,真是儿子的罪过!”
老太太忙扶起他,“什么罪过不罪过,回来了就好,”说罢抓着陆润生的手臂将他细细端详了一阵,摇头道:“清减了不少,是公事太劳神了罢?”
邱姨娘立即插上话来,“回头妾身给老爷亲自做滋补的药膳,连着吃半个月,就补回去了,”她殷殷望向陆润生,面色含羞带喜,旁边的孙姨娘也巴巴望着,然而她的地位太低,场面上等闲不能出声。
至于陆夫人,虽眼神比平常热切了几分,却绝做不出邱姨娘这般的温柔小意,她见陆润生的目光被邱姨娘夺去,脸上闪过一丝不耐。
陆润生笑着拍了拍邱姨娘的手,“辛苦月如了,”说罢还是看向了陆夫人,含笑问道:“这半年夫人可好?”
陆夫人这才有了点儿笑意,“我在府里过清闲日子,没有不好的,夫君在外公干,风餐露宿,才真是辛苦了,”夫妻俩叙了几句场面话,而后陆润生又向二房问候了两声。
一行人一面说一面进得屋来,陆润生被让到上首坐下。接着,怀章、九思、和玉菁等人按序齿向他一一拜见,称父亲。
陆润生笑得眼角的褶子都绽开了,他向怀章和九思二人问了几句学业,对玉菁和玉菡等人随口说“又长高了,”“可有好生听先生和嬷嬷的话”等语。
他的目光始终在人群中寻找着什么,被遗忘在角落的茵茵等玉芙也拜见过了,才挤出来,趋步上前,行了一礼称:“父亲,您可回来了!”短短一句话说完,竟哽咽起来。
她已近一年没见过陆润生,这一年里发生的事比她前十一年经历的还多。
离开扬州,母亲和弟弟意外去世,她在府里做了半年打杂奴婢,受人欺侮,后被夫人接受,被提为陆家小姐,这其中心酸,不足为外人道。
如今见着自己最亲最亲的父亲,万种情绪涌上心头,不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