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医院,司机周海找不到地方停车,只好坐在车里等他们。
林夕搀扶着季怀谦进去了。她还想送季怀谦去拍片检查,被他无奈地拦住了。
季怀谦笑着叹了口气,“皮外伤,包扎一下就可以了。”
护士拿着药水帮他消毒,季怀谦一脸无所谓,左手漫不经心地掀起衬衣下摆,另一只手撑在后面的折叠床上,反倒是林夕看到伤口的全貌后倒吸了一口冷气。
她又害怕又想看,一直盯着护士的动作。
季怀谦觉得有趣,出声叫她,“姐姐?”
林夕心疼的问,“痛不痛呀?”
季怀谦还有心情调笑,“不痛,再来晚些它就愈合了。”
护士听完话手上的动作重了些,季怀谦忍不住闷哼一声。
护士年纪很大了,她有个年纪差不多的孩子,更是对这些嘴硬患者见怪不怪,“在你姐姐面前还逞什么强,要是伤口感染了,你这块地方就会发炎烂掉。”
“……”季怀谦低着头,不说话了。
林夕捂着嘴闷笑,突然觉得季怀谦其实也还是个与她年岁差不多的少年,和她一样会痒会痛。
护士给他包扎好后,和林夕说,“可能还要打一下破伤风。”
“好……”
林夕跟着护士出门结账拿药。
白色的房门轻轻合上,季怀谦的视线落在桌上放着的两块布丁小狗蒸蛋糕,黑白分明的眸闪过晦涩难懂的光。
凛冬的冰雪融化,化成温热的血液,流淌至身体的每个角落,季怀谦指尖动了动。
是林夕担心他会饿,所以一直带在身上。
林夕回到病房门口时,他正背对着房门坐在病床上看着窗外迷蒙的夜色,宽大的衬衫罩在他的身躯上,背影像一棵坚韧的白杨。
桌上她放着的两块面包已经不见了。
听到动静,季怀谦回头看向她。
病房的窗户大开,夜风裹挟着夜色穿堂而过,将浅蓝色的窗帘扬起。
四目相对,季怀谦很快又背过身子,漆黑柔软的头发无精打采地垂下。
林夕放轻呼吸,突然不知道说什么。
他…为什么会露出这样悲伤的眼神……是错觉吗?
再看一眼,季怀谦已经站起来了,他将褶皱的衣服扯好,穿好了鞋走到林夕面前。
“姐姐,我们该走了。”
回程时已经是十一点了,家里居然没有人打电话来过问二人为什么不在家,为什么这么晚还不回来。
季怀谦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药水的味道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薄荷香,在狭小的空间里流转。
林夕率先打破了车厢内莫名的安静,“你还饿吗?”
季怀谦掀起眼皮看向林夕,瞳孔漆黑如星夜,声音有些懒懒的,“不饿了的,谢谢姐姐的面包。”
男生的胃口比女生的大,林夕担心自己分给他的那部分不够他吃很久,“你吃完了的话,还可以来找我拿,我这次买了很多……”
“还有,我有两张星旅艺术展的门票,我在江城没有认识的人,你可以和我一起参加……吗?”
林夕絮絮低语的声音轻轻停下。
季怀谦已经很久没有发出动静了,林夕扭头看他,却发现他合着眼,脑袋歪斜地靠在车窗,睫毛微颤,呼吸也变得绵长起来了。
他又睡着了……
等林夕把门票给到季怀谦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天空泛起了鱼肚白,两人一同往常一样在餐厅吃早餐。
季怀谦接过那张票,指腹在磨砂质感的票券上细细摩挲,“我以前和母亲一起去参加过那里的艺术沙龙,可是我跟随着她忙于交际,竟从来没有认识欣赏过那些展品。”
林夕喝了一口水,眼里闪着光,“那正好我们可以一起去。”
季怀谦觉得林夕变了很多,从一开始的沉默寡言,变得越来越明媚生动。
她刚来到季家时,就像一副没有灵魂的躯壳,他问一句,她答一句,成日成日的发呆。现在好了很多,也会主动和家里的仆佣聊天说话。
她好像能够很好的自我化解,但是内心真的和表面一样平静无波吗?过去的苦难真的能够说忘就忘吗?
她应该只是把情绪藏起来了,像他一样,已经习惯了伪装。
可他们不是一类人。
他拎起了书包,对林夕轻轻颔首,“姐姐,我去上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