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珩是第二日晌午的时候回府的,凌玉陪着他招待前来拜谒恭贺的官员,对于少主升官的事,整个府邸皆欢天喜地。
可凌玉却心情烦闷,既庆幸一切如常,又苦恼这恐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回廊处传来脚步声,有少女提着裙摆跑过来:“哥哥,哥哥!”
崔妙音翠羽明垱珠光宝气出现在人前,雪袖上衫弧形领下束起微微耸的胸脯,嗓音稚气未脱,可打扮的却是成熟华丽。
她跑的气喘吁吁,却一眼望见门前站着的女郎,立刻停下脚步:“你怎么在这儿?”
凌玉远远瞧了眼自己这小姑子,人没瞧清楚,倒先被她那身打扮晃了眼。
艳丽夺目,要多张扬有多张扬。
里头还有宾客,她便侧身,让崔妙音先过。
擦肩而过的瞬间,崔妙音高高昂起下巴“哼”了声,斜视道:“嫂嫂,凭借哥哥的才能,若非因为你,才不会时至今日才擢升。”
不得不说,崔珩的确一副贤良极了的样子,甚至为了嫁给公主,愿意放弃仕途。
凌玉无言以对。
崔妙音又哼一声:“这种场合有我们一家人就够了,你来做甚?”
凌玉咬唇,声音细细的:“我……我来招待宾客。”
崔妙音又冲凌玉道:“等我进去你再来,最好迟些进来。”
凌玉早就习惯了她的霸道,应声:“好……”
宴席过半时,宫里头忽然又来了人。一个穿着素净青色罗裙的少女叩在地上,对着众人行礼:“奴婢流云参见各位贵人,陛下特命奴婢前来照拂公主起居。”
话落,一众目光齐刷刷落在凌玉身上,疑惑、惊讶、揣摩,看热闹的居多。
凌玉凝着那婢子,艳丽的面容霎时退去血色,手里捏着的茶杯“咣当”一声脱落,水渍溅的到处都是。皇兄这时候派一个人过来,意图昭然若揭,纯粹是监视她的。
她愣怔片刻,吸了口气:“先起来吧。”
“是。”流云起身,灵巧的身子乖顺退至念春身后。
自流云来后,凌玉就觉得暗处总有那么一双眼盯着自己,那只可怕的豺狼就躲在角落,随时都会冲出来扑咬她的脖颈!
心慌意乱,便寻了个由头提前离席。
果然,一踏进寝屋,流云便道:“殿下,陛下特别吩咐,公主若是同驸马行房,便让奴婢即刻取走驸马项上人头,还望公主担待。”
凌玉心中仅有的侥幸被摔了个粉碎,一颗心如坠冰窟。
那疯狗还是不肯放过她!
若是夫妻之间不能行敦伦之乐,那还叫夫妻吗?她如今是崔家未来主母,若不能为夫君诞育嫡子,公婆又岂会善待她?
脑袋晕乎乎的,眼前景象似蒙了一层雾气般,凌玉无力的瘫坐在软榻上,玉指捏着额角,摆摆手:“我知晓了,你下去吧……”
待流云退至廊外,念春这才忧心忡忡道:“殿下,这可该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
若是有人能告诉她该如何做,那就好了……
凌玉一双含春杏眼缓缓看向窗外,三三两两的雪絮,将檐下的绛纱灯笼吹的呼啦作响,摇摇欲坠间打下诡迷光影,风拍似鬼泣,前路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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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后几日,流云恪尽职守,除了寸步不离伺候公主日常起居外,夜夜都守着廊外仔细听墙角,其余事一概不论。
不过日子还算平稳。
凌玉每日就似个乌龟般,缩在壳里,任谁约都闭门不出,躲个清净。
本想着还能多苟些时日,奈何崔珩的正式擢升宴上,危玠下旨要亲临以示慰问。
宴席设在崔府的东堂,少府监带着男眷去迎接圣驾,众女眷则留在内宛拉闲散闷。
崔氏在门阀世家遍地的长安不算高门大户,却因怀真公主下嫁而蓬门生辉,跃升为新贵,新帝初登基,便将驸马连升三级,重视程度可见一斑。
这样的形势,长安的官员,世家子弟,那个不趋之若鹜呢?
更有尚未出嫁的千金贵女们,各个打扮的似玉如花,期望能博得皇帝的关注。
坊间传言新帝暴虐乖戾,可样貌却是顶出色的,少女怀春,自然也想借机缘入宫,也好光耀门楣。
凌玉自然明白她们的心思,便将几位姿容出色的姐妹,安排在前座,若是真能入了皇兄的眼,或许还能将他对自己扭曲的情感掰过来。
“陛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