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幕下的大明宫,沉沉宫阙,连绵的朱漆殿宇,琉璃兽脊全都暗淡无光,静静地浸在墨海中,黑黢黢一片,如藏在雨幕中的巨兽,阴森恐怖。
黑灯瞎火的宫道内,一队仪仗冒雨前行,宫人们慌手慌脚的提灯在后,为首之人健步如飞,正是方才从骊山赶回来的天子,冒雨朝前方亮着灯火的金玉殿走去。
雨越下越大,轰雷掣电,狂风将罗伞吹的东倒西歪后仰几近栽倒,雨点激狂,劈头盖脸砸下来。
林宝举着华盖艰难跟在后头,忽闻一旁花坛有窸窣声,脑中弦即刻绷紧:“什么人?!”
危玠停下步子,朝着黑暗中侧睨一眼。
毫无回应,天地之间只余狂风暴雨。
他面上略有缓和。
这样大的雷雨,她该是不敢乱跑的,遂道:“走吧,下雨而已。”
暴雨赶路积压的烦闷,在靠近金玉殿时,彻底消散。危玠今日本是不回来的,何叔元也提议在骊山留宿一晚。
可是,小公主自小就怕打雷,他瞧着越来越大的雨势,脑海中萦绕的全是,小玉于暴雨夜哭着跑进他的寝殿,浑身湿透,可怜兮兮的扑入他怀中,呜呜咽咽地委屈:“哥哥,小玉好怕。”
心乱如麻,便决定冒雨赶回来。
他只盼她不要再做傻事,为了逃离他,可以连这样大的雷雨都不顾。
东倒西歪的灯火伴随着一行人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在雨幕中,方才的草木之中,凌玉身披蓑衣蓑笠,正以双手用力捂着自己的嘴巴,浑身颤抖,紧张的盯着他离开的方向。
雨水自蓑笠源源不断的落下,打湿了她的眼睛,又沿着两腮滚进口中,又咸又涩。
身后的宫婢心有余悸:“方才太险了,差一点就撞到陛下!”
“陛下不是去了骊山吗?这样大的暴雨,怎么突然赶过来了?”
凌玉吸了吸鼻息,狼狈的以濡湿的衣袖胡乱抹了一把被雨水糊了的脸。
“走吧。”
声音被淹没在噼里啪啦的雨声中,毫无留恋,她弓着腰,决绝的朝着宫门而去。
待凌玉随着宫婢赶至青霄门。
正值戍卫换班,加之大雨,就只有一名戍守在,其余都去换衣裳了。
宫婢上前,和看守的戍卫说了几句什么,对方探头瞧了眼凌玉,手指指向了一处白日里被暴雨冲塌方,还未来得及补上的墙洞,放她们出门了。
二人沿着宫墙行走约末几刻钟,便看到了驾着马车等候多时的仆役,凌玉认出那是崔珩身边的周升,几乎是喜极而泣。
宫婢将她送过去,道:“殿下,奴婢不能再送您了。”
“周管事会带您走的,放心,大长公主已将一切安排妥当,祝您此后一路顺风,事事如意。”
凌玉向她郑重道了谢后,便上了马车。
电闪雷鸣,紫电白霜阴惨惨的时不时炸裂在漆黑苍穹之上,轰隆轰隆之声,衬着空谷回音,将长安城映的忽明忽暗。
道旁树影晃动,雾暗云深,犹如鬼泣。
二人驾车顺利赶至永安渠,当凌玉撩开车帘眸中映下那熟悉的身影时,包裹在沉重潮湿蓑衣里的身子,猛的一颤。
他站在江边,温柔似水般对着她笑。
荆天棘地,亦可平,万难险阻,不足为隔。
“崔郎!”她惊喜的高呼,从车上跳下,娇影一阵风似的卷入他怀中。
崔珩眼疾手快,立刻将人拥在怀中,万份珍重,犹如抱着失而复得的珍宝,嗓音温柔宠溺又无奈:“小心点。”
她耍赖的不肯松手,隔着彼此湿透的蓑衣用力相拥,感受对方强劲有力的心跳,委屈的瓮声瓮气:“我以为、以为你不要我了……”
崔珩喃喃“傻瓜”。
雨势渐小,江边早已备好了船只,周升站在船头瞧见紧紧相拥的二人,有些不好意思的咳嗽两声:“少主,我们该走了。”
崔珩一边安抚怀中的女郎,一边将人抱上了船只:“走吧。”
去北边?
姑姑的计划不是去南边吗?她有些懵。
崔珩并未解释什么,只是将女郎身上的蓑笠蓑衣褪下,扔进了江中,揉揉她濡湿的乌发,温声叮嘱:“微臣备好了衣裳,公主先将湿了的衣裙换下,不然会生病的。”
他自然而然伸手帮她解衣,凌玉垂眼,才发现自己衣衫早已被那蓑衣磨的凌乱褶皱,前襟微微敞开,露出里头柔滑的粉红小衣。
又因外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