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州,晋南镇。
停到这里,凌玉二人上了岸。晋南镇四面环河,其中无数条水路贯穿纵横,螃蟹虾米比大米还便宜,最终汇合流向大通运河。
镇子贫苦不堪,糊口营生全仰仗面前这条漕运。连着几日赶路,凌玉脑中的弦无时无刻不是紧绷的,她既不放心自己走后念春她们的安危,又要担心皇兄追上来。
是崔珩一直耐心宽慰她。
可她还是忧心忡忡,皇兄那样聪明一个人,若他真的追上来……她实在恐惧极了被找到后所要面对的怒火。
胡思乱想下,凌玉头脑阵阵发昏,似乎是有些晕车,察觉马车更颠簸了些,她抬头问:“到哪了?”
“云州晋南,”崔珩将车窗支出个缝儿,透进来些新鲜空气:“周升在这处找了个小院子,我们过去住几天。”
“不会被人发现吗?”凌玉担忧。
崔珩摸摸她的脑袋:“放心,不会的,这院子是我从前旧友修建的,已经托农人收拾过了,对方不知我们的身份。”
凌玉仍是不安:“不若我们还是继续走吧,我真的没事,不要为了我耽搁行程……”
这几日舟车劳顿,凌玉确实是极累的,而且莫名浑身无力,可还可以忍受。她知道夫君是心疼自己,但停下,总归很危险。
崔珩在妻子额间落下一吻,无奈道:“那是我累了,成吗?”顿了顿:“再说,你不是想洗澡吗?我命人备了山泉水,咱们到了你可以好好洗个痛快。”
这几日的野外露宿,天气又闷热,常常捂出一身薄汗,的确是不太好受的,可小公主硬是一声也没吭,反而温声软语安慰他,崔珩心疼得要命。
他自己幼年凄苦,风餐露宿算不得什么,可小公主却是千娇百宠长大得,怎么能受这些苦呢?
“别多想,不会有事的。”他闻声安抚女郎,又变戏法儿似的从袖中变出一束狗尾巴草,三两下结了个兔子:“像你吗?”
他修长的玉指捏着毛茸茸的“兔子”,轻点她琼鼻。
凌玉“扑哧”一下展露笑靥:“多大的人了……还玩儿这些……”
话音刚落,忽然觉得此情此景似曾相识,笑意凝固,面颊倏然一白。
“怎么了?”崔珩关切地问,眸中满是温柔。
她回神,尽力掩盖苍白的落寞,故作轻松的笑笑:“没事啦。”
凌玉把头靠在夫君怀中,她只是莫名其妙想起了……幼年时,她曾缠着五兄让他用狗尾巴草给自己做兔子,五兄故意逗她,她一生气就摔进了太液池里,被阿耶捞上来时,呜呜大哭着告状。
她没想到阿耶真的会惩罚五兄,偷偷看着跪在三清殿前的五兄,她还懊悔自责了好一阵。
那时候,他对她是真的兄妹情吗?
凌玉不愿再想下去了,闭目假寐起来,强迫自己不要再想任何和那个男人有关的事。
约末傍晚的时候,他们抵达了那小院子。
不大但很整洁的农家小院,院子东南角有一颗桂花树,金桂飘香,压满枝头。
她踮起脚尖,伸手想摘下那束看中的金桂枝,却发现怎么都够不到。
崔珩拾掇好行李,从房中走出,瞧见的便是女郎踮起脚尖欲攀折花枝的情景。女郎云缳楚腰,仙姿玉色,荆钗布裙亦难掩绝色。
流金似的夕阳从树梢打下来,仿佛一层盈盈的粉金光彩渡在美好的躯体上,犹如神女临世。
他眼中尽是痴迷,无声靠近她,自后拥住那玲珑的玉体,一手掌在纤腰之上,另一只手去摘那束她正努力去够的桂枝,温声:“我来吧。”
彼此倏然的紧密相贴,那一瞬间犹如触电般令凌玉狠狠打了个寒颤,手中拽下的两对孤单桂瓣怦然落地。
她的反应太过激烈,几乎是颤抖着仓皇回头,一双含春杏眸中已经蓄满泪水,似受惊的小鹿般。崔珩不明所以:“公主,你怎么了?”
凌玉猛然回神,惊觉自己已经不在金玉殿中,也不是被人按在书案上肆意亵玩的禁宠,与夫君四目相对,她心中的愧疚无以复加。
女郎摇头,脸色却已苍白,眼角绯红着小跑躲进了屋内。
崔珩立在瑟瑟秋风中,静默半晌,双眸蓦然充血,面颊由恼怒急转苍白,无穷无尽的自责感潮涌般袭来。
一直到用晚膳时,二人都未提起方才之事,只是气氛沉静的可怕。
察觉出气氛不对劲,崔珩起身将碗筷收拾完毕,又去清理干净。他抬眸看了妻子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