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张韶龄本名玅龄,出生于河间一个书香世家,曾祖父张廸曾任夔府知事,父亲张峦很早就考取了进士,却不擅长在京师官场勾心斗角,最后在好友黎淳的推荐下外放到应天府任同知。母亲杨氏因生韶龄难产而死,现在家里的主母是继夫人金氏,她又给张家添了两个男丁,待张韶龄不说十分亲密,倒是也不差。
听说杨氏生前多才多艺,棋、诗、书、画、弓、歌、舞、琴、箫、绣等,无不工绝,有十能之称,其灵慧之气,独赋当时。
也许是为了不辜负杨氏良好的基因,小韶龄从懂事起,张峦便从微薄的薪资中挤出一大部分给她请了各种教习先生,想要把她培养成同杨氏一样的温婉才女。可惜事与愿违,韶龄偏生性活泼,不喜父亲请来的各种啰嗦的夫子和教习夫人,爱和弟弟们打成一片。识字以后第一件事便是跟父亲要求改名。
“神也者,妙万物而为言者也。”张峦对小韶龄解释原来的名字的“妙”处。
但是小韶龄依然固执地用笔划掉玅的偏旁。
“张少龄?”张峦的眉心拧成了一个川,“你两个弟弟叫鹤龄、延龄,“少”听着不祥。”
张峦正提着笔反复琢磨时,好友黎淳来访,他此时已经是南京工部尚书。听到此争论,大笑道:“女子有男子之志,难得。”于是抬笔写下了“韶”字,“传说舜所作的乐曲名唤韶武,激昂澎湃,既然小宝不止想对镜贴花黄,那就叫“韶龄”吧。”
从此,玅龄便改名韶龄,也名正言顺地拜了黎淳做了老师,偶尔身着男装跟着弟弟一起随父亲去应天府学旁听,倒是替张峦省下一笔不小的教习费。二娘也乐得高兴,给小韶龄准备了一应男装物品,方便她出入府学。
府学的生活跟平时的教习有很大不同。比如府学的学生大都要参加科举,这源于成祖时期“非进士不人翰林,非翰林不人内阁”的习惯。既要参加科举,大部分来府学念书的诸生都是经过童生试的优秀诸生,对于科举所考的程朱道学自然有相当基础。
对于理学的学习,张峦一直不以为然,他曾与小韶龄讨论程颐“饿死事小,失节事大。”这个典故。张峦说,在程颐所处的宋代,对再嫁妇女也并无歧视之意,范仲淹给范氏宗族订立的《义庄规矩》规定:“嫁女支钱三十贯,再嫁二十贯;娶妇支钱二十贯,再娶不支。”对再嫁女子的资助优于男子再娶。连宋朝皇室也没有歧视有改嫁经历的女性,四川妇人刘娥,原本是银匠龚美之妻,刘娥后来改嫁给襄王赵元侃。后元侃当上皇帝,是为宋真宗,刘氏则册封为皇后。宋仁宗皇后曹氏也是改嫁女,原嫁与李家,但新婚之夜丈夫逃婚,“曹氏复归,后曹氏选纳为后,慈圣光献是也”。在我朝,却对女子诸多束缚,很是曲解圣人的意思。
可惜这只是张峦一人的想法,再怎么样,弟弟们的《四书五经》都还是要背的。还好女子不用科举,在弟弟们随着夫子默读《四书或问》、《四书章句集注》的间隙,韶龄便有时间带着禾儿一起打双陆,看诸生们打捶丸。
这日正赶上一个捶丸大会,韶龄和禾儿去的迟了,找不到高点看时比赛,只听到挥杆击锤的声音,诸生们目光随捶丸起伏,草地上笑语不断。
韶龄与禾儿正愁着,突然看到同拜在黎淳师傅下的杨一清师兄正站在一个小土坡上,师兄也看到了两人,便将两人一起拉挤上了土坡。
只见草皮上一个身着月牙色曳撒的少年正手握一柄鹰嘴,他半眯着眼睛,注视着远处的一个球洞,终于他似是找到了最合适的击锤点,挥臂落下鹰嘴,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小球随着一点草皮飞起,接着径直落进坑洞里。
“进啦!”人群中响起一阵欢呼。
少年抬起头来,韶龄这才看清他的样子,眉目精致,翩翩仪度却又赋予了华丽的质感,只见他微微仰首,向着韶龄的方向看来,柔和笑容带一点疏懒意味。
杨师兄朝少年挥了挥手,少年竟回应了,也挥手示意。
“师兄,这个诸生叫什么?”韶龄问。
杨师兄笑道:“小师妹,你竟然连同门师兄弟都不认识?”
韶龄不好意思地说:“师傅原是府学长官,他老人家桃李遍天下,我哪能一一认得。”
师兄哈哈一笑,无奈地点头说:“也对也对,不认得跟你没经常来上课没关系。不过这位你应该认识一下。”
“哦,是个才子?”韶龄问。
“嘻嘻。”杨一清笑而不答。
“这位就是四岁能做径尺大的书法,被宫内外誉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