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亲选之日。
奉天殿大殿之上。皇上朱见深居正位,左边是皇太后周氏,靠着她的是王皇后,另一侧则是万贵妃和邵妃。皇太子朱佑樘和兴王朱佑杬分别居左下和右下。
五十名盛妆少女分列两排站于殿内。当值尚仪手拿名册,一一念其姓氏,介绍其籍贯、出身,家世、才学。
韶龄站在队伍的最后,顶着繁复的头面,穿着珍珠装饰的香色锦服,手上戴着李东阳送的那个翡翠镯子,不敢抬头乱看,数着脚下的砖块,只盼着这冗长的礼仪快些结束。
上面几位也都默不作声。
皇后微微示意,只见一女官手捧托盘,跪在朱佑樘面前,托盘之中放着一柄白玉如意,示意朱佑樘走到殿中,将如意交给中意之人。
“且慢。”只听万贵妃朱唇微启,对着皇帝道,“陛下,今日太子与兴王同选妃,按例该太子先选,可是太子既是储君又是兄长,既是储君与兄长便应有人君的气度和兄长的谦让,不妨让四王爷先选。”
此话一出,四座皆惊。
王皇后难以置信地看着万氏,气愤道:“贵妃怎可有此意,太子乃储君,此乃选东阁太子妃,自然要太子先挑。”
皇帝看看皇后,又看看宠妃,为难道:“是啊,爱妃,此举与祖宗家法大大不妥。”
整个大殿气氛凝重,压抑得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王皇后脸色越来越难看,求救似地望着周太后,只见太后依旧如老僧坐定般。
朱佑樘走至殿前跪下道:“儿臣请四弟先选。”
“什么!”王皇后气急,“太子,你可知你说的是什么吗?”
“儿臣愿意让四弟先选。”朱佑樘回答道。
“那便好,既然太子不介意。佑杬,那你先选吧。”皇帝松了一口气。
接着便又有一个宫女递上一个托盘,里面是一个香囊。兴王依言接过香囊,从台阶上走下来,缓缓走到队伍的开头,秀女们都屏息凝气,等待着这改变命运的一刻。他在万妃的惊色中略过蒋新兰,缓缓走到队伍的末端。
韶龄只见一袭青色锦服衣角出现在眼帘,诧异的抬起头,正对上一张似笑非笑的脸,这不是那个“小道士”吗!
他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你看,我说你是大福之人吧。”
说着就要将香囊给韶龄。韶龄来不及阻止,只能在衣袖下推开这香囊。
“慢着!”朱佑樘和万妃同时出声。
殿上之人面面相觑,又陷入了尴尬的气氛中。
司礼监韦兴看看上面各位的脸色,只得示意尚仪女官又把名册重新念过,于是五十位待选秀女再次一一行礼。
万妃和皇后的面色越来越难看。特别是万妃,韶龄总感觉她的眼神像尖刀一样剐着自己。
这时,上座的周太后静静扫视了下面的待选少女,目光落在了韶龄的身上,开口道:“选妃乃是国本大事,太子、亲王都不可擅专,应以仁孝之心为诸行之首,待哀家与帝后商议后再行封赏。”
此语一出,众人皆长长松了口气。秀女们被女宫引领着行礼后退下。可是即使到了偏殿,韶龄的心依旧吊着,来自蒋新兰的敌意和各个秀女或羡慕或嫉妒的议论从四面八方而来。更糟糕的是,这兴王一闹,自己这赐金归家的计划怕是要被打乱了,现在只能寄希望于朱佑樘身上。
半个时辰后,司礼监韦兴带着两名宫女、两名嬷嬷走了进来。
“老奴给太子妃道喜了!”韦兴满面堆笑,略过众人,径直走到韶龄面前。
韶龄脑中嗡的一声,呆呆站在那里。
“啪!”同时,跟她一步之遥的蒋新兰打破了一只瓷瓶,不可置信地看着韶龄。
“老奴给太子妃道喜了!”韦兴见韶龄没有反应再次提醒,“请太子妃移步大殿,太后、皇上与几位娘娘要封赏您。”
“不,我不去。”韶龄回道。
大概是没有料到韶龄竟然会违逆圣意,韦兴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正在众人惊诧之时,一个声音从偏殿门口传来。“韦公公,她初入宫廷,突逢恩赏,没有准备,让我先与她交代几句。”是朱佑樘,他正手捧那柄如意。
韦兴大大松了口气:“那老奴稍后再来请太子妃。”
朱佑樘屏退众人,叹了口气,大概是十分为难,迟迟没有开口。
韶龄看着他闪烁的眼神,试探道:“是不是如果我不嫁给你,就要嫁给四皇子?”